正文 柳珋 — 第二章

被丢下後我在原地呆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一是在惊吓中还没恢复,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我好累真的好累,好想就在这睡下,不要醒来最好,第一次我感到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太多事情太多责任,我想得到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了,平静,团圆,简简单单的幸福对我来说是多麽奢侈,曾经要什麽有什麽的我,竟会沦落到现在这样要什麽没什麽的,意想不到啊!

以前的荣华富贵早已化为乌有,现在我每天必须面对的是肮脏的躯体,纠结的头发,沾满泥泞的脸颊,从我身上传来的阵阵腐烂恶臭,还有在我头上徘徊的苍蝇,我曾试图将其挥去,但这哪是你想挥就挥得掉的啊,就像烦恼一样,赶走这个那个又来,在无止境的循环下我放弃了,反正已经落魄至此,再多几只苍蝇点缀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就让孤身一人的我多些陪伴吧!

不!我这是在做甚麽?我应该要去找崧儿,而不是在这发呆!可是在这儿我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我分得清我还是不知到哪儿有山啊!我上哪儿去找啊!

好吧!我又赌了,和这个老爱开玩笑,老爱拿人寻开心的老天爷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尽管分不清方向,尽管机会不大,该找的还是得找,我赌我和崧儿的血,能牵引着我们,让我们早日相遇。

我开始疯狂的跑,等我,一定等我啊!崧儿姐姐这就来,姐姐不食言了,姐姐马上就去保护你,一定找着你!

随着天上的太阳落下,我的腿也越来越酸,但我不想放弃,天下那麽大,我找过的地方也就那麽一点点,还有多少路等着我去走?如果我现在放弃了,就真的要失去崧儿了!我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天黑了又如何?我一定能认出崧儿。

三天,三天了,崧儿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好累好饿,可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腹部像有一把火在那燃烧着,咽了多少口水也浇不熄猛烈的火势,反而更盛了它的气势,我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早已精疲力竭,突然我撞上了一位妇人,我还没看清楚他了容貌,便已昏厥於她的脚下。

「夫人,姑娘醒了!您快来看看吧!」是谁?什麽声音?我在哪里?我缓缓睁开眼,各个摆饰显示着贵气,连我的家都略逊一筹了!

我旧的家。

是怎样的达官贵人住在这里?一颗头突然从我面前飘过,他高雅秀气美的不得了,他开口说道:「好点了吗?」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我在街上遇到的人,原来他救了我,原来他心地如此善良!

「你有没有见到一位七岁的男孩,瘦瘦的,身高大概在这里。」我在胸前比划比划,进来我只要一见到人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见着崧儿了没?我的心里只有崧儿啊!看来我是昏倒了,我昏了多久?我浪费了多少时间,此时多一刻的停留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颤抖的爬起来,打算冲出这个房间继续寻找,可确被刚刚那位女人挡住,可能是他手劲太大,也可能是我许久没吃东西身体虚弱,完全没办法与他抗衡,硬生生给拦下来。

「不许走!」他原本和蔼可亲的脸露出些许严肃。

「为什不行?我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可这并不代表我甚麽都必须听你的!这些日子打扰了,我告辞了!」因为事情关系到崧儿,话说的也有点大声,我知道这麽对恩人实在不礼貌,但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是不需要什麽都听我的,但你人现在在我这儿,不想听也得听,就听我嘀咕两句吧,我叫佟花,是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唐义的妻子,换你说吧!你一定有很多故事。」尽管我刚刚对他发了一点大小姐脾气,但他并没有半分责怪我的意思,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值得相信,我本暴躁的脾气也渐渐缓和下来。

「我叫柳珋,爹爹经是地方有脸的官员,从小倍受呵护,娘在生弟弟柳崧时不幸难产而死,从此我便没了娘,爹爹对我也更是顺从,这种日子过了好几年,有一天不知道怎麽了,有一群穿着黑衣的人闯进我家把爹爹杀了,那时我和崧儿躲在屏风後看到人都走了,以为安全了,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说着说着,眼泪早已在眼眶上转啊转的,我不能哭,都甚麽时候了还容许我失落?

「好了,我讲完了,可以放我走吗?谢谢你佟花,我会记着你的,滴水之恩,我一定涌泉相报!」我强忍着泪说说道。

「不,你不许走,身子才刚好,现在就去外面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怎麽可能好的了,不是说要报恩吗?你留下来对我就是最大的感激了。」她眼神坚定的说,似乎我不留下来就要把我杀了似的。

「那崧儿呢?他怎麽办?他才七岁啊!你叫他一个人是要怎麽活?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知道我是该感激你,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的,等我找到崧儿後,一定回来,甘愿做牛做马。」我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後来的和缓,转变之大连我都吓到了,其实转变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不该对佟花如此,我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出我的想法,尽量免纷争。

「我知道你心系柳崧,我会派府里的人去帮忙寻找,这麽多人总比你一个人毫无方向的乱找好,等等我让小忴拿笔墨来,你把柳崧的长像画成画像,好方便大家寻找,你就别闹脾气了,乖乖听话在家好好养病、等消息吧!还有当牛做马这类的话就别再说了,你是个人,惹人怜惜的小姑娘啊!」有一个瞬间,佟花的脸上浮出娘的面容,六岁时我便没了娘,对娘的记忆也是缺这块少那块的,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什麽样的吸引,让我感觉佟花像娘。

我被说动了,佟花的办法确实比我好太多了,只是这样我欠佟花就欠得更多了,到时候要怎麽还才还得起啊!「我答应你,全听你的吧!」看到我的让步,佟花高兴的命小忴去取笔墨让我画画,动作之迅速像是我马上会变卦跑走一样,我也配合的立刻画好并吩咐要快些。佟花後来又命小忴待在我这照顾我,让我又有一种回到柳家时的错觉,想到这里心底又是一阵苦涩。

来唐府已有十天了,我一如往常的趴在床上哼歌,当我哼的正起劲时,小忴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随便找了块地就坐了下来,眼神空洞,我唤了他三次也是一点回应也没有,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小忴一向沉着冷静,今日怎麽如此反常?

正当我觉得奇怪的时候,佟花便推开了门走进来,看了坐在地上的小忴一眼,便令其退下,佟花的充满了悲伤,像要开口和我说话又闭了起来,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最後佟花还是打破了僵局,张开颤动的双唇说:「柳崧有消息了!」我又惊又喜的像有一把烈火在心中燃烧,但接下来说的却将我狠狠的打入谷底。

「柳崧没了。」四个字,就这四个字我从天堂掉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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