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七时三十分,也是我踏入三十岁的第七个小时。
我没有想过,在睡意仍浓,不经意瞄了床边手表的一眼,会成为改变我今後的人生开端。
虽然说生日前夕还要工作真是可悲,也因为目标没有出现而浪费了一整天;不过可以在工作後小喝一杯确实是不错。
平常都是在家里喝一杯老妈寄来的养生酒;为了庆祝生日,我决定到城西海边的酒吧街喝酒。
老实说虽然我长这麽大的人跟在这座城市生活那麽多年,还是第一次到酒吧。而我是从没想到城西有这麽多家卖酒的地方。看了几家後,就决定走进一家看起来挺有格调的酒吧。
在形形色色的酒吧中,就只有这家的装潢给人一种家的感觉。温暖的大地色系贯穿全店,深、浅木色的椅桌交错於店中。但是全店有一处地方十分妖魅:酒保工作的吧枱。七彩缤纷的玻璃瓶依着光谱整齐排列在木层架上,一切有条不紊的出现在工作枱上。而我记得酒保他是一个拥有灿烂笑容的大男孩,但是眼睛是摄人心神的像孔雀般的妖魅色调。我只记得刚坐下来和那个酒保帅哥聊了一会儿,从店舖装潢说到起司品种和酒的配搭,他问我来这里的原因,就说到「明天是我生日」;他特地调了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浅嚐一口後发现味道不错,便一口气喝了一整杯,可是喝完以後到底发生了什麽?
我勉强睁开眼睛,只觉脑袋痛的得要命。
尝试回想一下,宿醉後的头痛令人想不下去,打算翻个身再睡。
但腿刚动了一下,有种撕心裂肺的痛从两腿之间传至每条神经。
哗﹗昨晚是当了回贼吗?
这回出大事了!
上次解决了五十多个目标也没现在的累。
然後勉强将自己倚坐在床上,才发现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简洁的现代风格,半开的衣柜全是非黑即白的男性衣物,怎样看都是单身男子的屋子。
「结果,我终於在三十岁前来一次ONS了吗?」
低头看自己,锁骨是一片草莓田,那家伙前世是农夫还是和尚吗?上辈子没碰过女人吗?
两只手全都是青紫色的瘀伤,更不用说胸前那两团肉的惨状。
两边的肉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吻痕,而顶端好像曾经被拉扯,左边的简直是像被咬了一样痛。
他到底昨晚有多饥渴?
乏力的手拉开雪白的棉被,大腿内侧全是青紫色的手印。
那个地方更是红肿难分,流出白中带红的液体;把雪白的床单染出点点猩红。
我努力回想一下,结果发现在如此惨烈的情况下,我还是有爽到的。
这和我的喜好无关,纯粹是因为工作关系,我接受过痛觉训练,一般的刺激是不能撼动我的。
关於贞节这回事,家中传统的东方人老妈总是说:「好孩子不要轻易跟别人睡,那不尊重自己和你未来的伴侣。」
只是我一直没法言行一致,因为那该死的志愿。十多岁时为梦想打拚,二十多岁时为事业冲刺。有男朋友也因为工作的关系,不是吵着说要分手就是他劈腿在先由我说分手。连接吻这一步都没有,这点令人相当不甘。
还好,他们一个个都是烂人,没有白便宜他们。但是当人过二十五,事业有了基础,却没有男人要了。
当然,这也和我的职业有关。
我忽然感慨些什麽,不是该逃离案发现场……不,不,不﹗应该是找那家伙叫他负起责任吗?向来说到做到的我,第一次烦恼接下来的对策。
要来的,终归要来的。
本来关上的房门无声开启,一个目测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金发男子走进来,正正是昨晚的帅哥酒保。
天呀﹗原来他是这麽小,这回我是吃嫩草﹗
「呃……我以为你还未睡醒。」
他别过脸去,脸上的红晕开始极速漫延。这位帅哥酒保原来是这麽害羞,呃……我终於知道他别过脸的原因了:两团肉没有用被子盖好,任人观赏。
其实我不太介意他继续看,反正昨晚已坦诚相对过了,只是我觉得再不拉上被子的话,这位帅哥的头顶快要冒出烟,瞧他连耳根脖子也红起来。
我开口问:「昨晚我喝了多少?」他偷偷转过来,看我已经用被子包得像粽子似的才正面看我。
「你的酒量很差,喝了一杯就倒了。」他好像在想到些什麽,又说:「那个,你要不要先洗个澡?然後我们再谈一谈。」
关於酒量差,我完全认同。平常一小杯养生酒足以令我呼呼大睡,何况是几种酒混合起来的鸡尾酒?
从不相信会酒後乱性的我,偏偏就此失身,唉!﹗
我慢慢扶着床边下床,当然是要去洗澡啦﹗那儿黏乎乎的,感觉很奇怪。受不了!随便在地板上拾起一件衬衫穿上,权作是遮掩身体。只是走了几步,双脚就无力。以为要跟地板亲一个时,帅哥竟然及时把我抱起来。还是公主抱呢﹗看外表以为他纤细,其实手臂肌肉是充满爆发力。
「可以放我下来吗?」我平静的问。
他的脸又红起来,却没有听从我的话放下我,我也没有再坚持。有人愿意免费效劳,何乐而不可唯?
几步就到的浴室,纵然是唾手可得的绿洲也要看自己身体的状况才可到达。
他小心翼翼将我放在注满热水的按摩浴缸旁,说:「我再帮你找些适合的衣物,昨晚你穿的……呃,都在地上,我想应该有些不能再穿了,有些还在清洗。」
这下子我明白为什麽刚才找不到自己的衣服,被迫穿起那该死的白衬衫了。
我享受着帅哥的服务,懒洋洋地问:「为什麽?」
他的脸又红起来:「因为昨天我不小心,稍微暴力了一点……有些都被我弄破了。」
所以你是外表斯文,内里疯狂(外表斯文,内里open)的类型喔?
帅哥出去前带上门,并在外头说:「有事请叫我,我叫理勳(Nathan)。」
理勳,一个普通男子的名字,意思是神的礼物。
而他还真的长得像是一份上天的礼物。
东方人柔和的脸蛋配上西方深刻的五官线条,尽得两方的好处;更不用说那高度跟身材,是标准衣架子。
不说他是神的宠儿才怪。
只是他的体温比较冷一点,不然冬天躺在他怀里的感觉,老实说真的很不错。
呆坐於水边的我,总觉得刚才的接触有一点不妥。
慢着,他叫理勳,而且体温有点低?
这两点都跟这次的目标人物特徵很相似﹗
不会如此巧合吧?
我接下这次的任务时只知道几件事:目标的难度是前所没有的、委托人的不济以及没有人监督下计划的进度很慢。(作者小吐糟:後面才是真正原因吧?不过这是所有拖延症患者的痛。)
首先,是次目标位高权重,行踪神秘低调。
理勳‧萨凡里亚(Nathan.Sylvania),在人类社会上是名年轻有为的CEO。不知道他是谁不要紧,只要你在纳米尔生活过,你一定会听过他的姓氏。几乎操控全市的萨凡里亚集团,俨如拥有现今王族的权力和财富,一方霸主。
而是次的委托人出身虽不及上述的显赫,但其家族建立的公司亦是城中和行内有名的老字号,算是纳市中具有名望的商家。不过最近出现了大危机,自从当家去世後,本为大股东的他们因为家族公司的股份就被萨氏大量收购,近乎失去管理权。为此,委托人连同其他成员与之进行调解及谈判。走投无路的委托人决定事成後将以巨额的金钱,也是用她现在仅有的资产去支付我的报酬。
我向有各式各样情报的情报贩子买有关他的事,却只换来一个名字和一大堆不知真伪的传言。传言委托人和他在商业和亲不成後,被委托人派人多番刺杀到後来才发现他不是人。这不是在骂人,而他的确不是一介凡人,是所有夜行生物要参拜的对象,血族。简单点,就是吸血鬼。这次我的委托人就找对人了,因为我是猎人,专门猎杀吸血鬼的猎人。
然而这群吸血鬼不是传说中怕大蒜、十字架,要用木桩插入心脏才死的生物—那是因为用木桩插入哪一种生物的心脏都是没救的。
他们不怕十字架,还把十字架当成他们信奉的神明的图腾。
而怕大蒜,这要端看那家伙怕不怕它的气味。
不过那些传说也不是完全不可信,虽然他们很像人,不过他们的体温比常人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和所有吸血鬼传说一样:他们怕阳光。
虽然在五年前开始,大多数的吸血鬼都可以在日光下行走;但是千百年的习性怎能一下子就改掉,更何况紫外线对他们的伤害犹在。
他们只要被一束高能紫外光射线击重要害,就算有多强大的复原能力亦无济於事。
传言曾有萨氏的竞争对手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就调查了一个月,发现这只吸血鬼从未於人前出手,他的能力是一个谜。
身为猎人排行榜上的首位,我从未如此沮丧过。我用了一星期监视着萨氏所有的办公大楼出入口,都没有办法找出他的行程和规律。明明在一个较确实的传言中指这只吸血鬼是很有规律亦不容别人打破的。
而这座城里所有叫理勳的男人我都调查过,而昨晚才刚跟我滚过床单的酒保帅哥很明显不在我查到的名单上,不然我昨晚早就认出他。
那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他没有说真名。二,他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呃,其实调查目标对象这类工作并不是我最拿手的事,一般来说我都是丢给唯一的好友来做,不过最近她忙着蜜月旅行,而我那个委托人除了付钱外什麽都帮不上忙,因此我只好自行调查。
哼!想起那些惹人厌的虫子就烦躁,那种以血为食粮的非人生物。
蚊子、水蛭都是形容他们的最佳的词汇。
对,蚊子!之前的任务中,我发现他们喜欢在交欢时咬对手。
如果他是的话,有可能在我身上留下咬痕。
我用缓慢的速度移动到镜子前,希望我那不常出现,但一出现又准确得要命的直觉不要成真。
看看自己,除了因为浴室的温度令脸颊泛红,身体跟之前看的一样满布爱痕。你看,二十七岁了。皮肤、身材跟十八时差不多,说我快三十也没人相信。
直到我用手抚摸没有皱纹的颈项,滑过左侧时发现了一个我不愿意承认的事。
真相大白了!但我更感到不安了。
我洗净身子就穿着浴衣走出来,看到那位自称是理勳的帅哥酒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窗帘依旧拉上,只有一点的阳光透进来。
我不动声色的瞧了我的衣服堆一眼。
「那个,我有准备早餐,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我想先换衣服。」
「那......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你转身背对我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毫无防范的背对着我,我弯腰从衣服堆中找到想要的东西,然後慢慢地走近床边,猛地拉开窗帘。
一丝阳光直刺入眼,理勳雪白的颈部也暴露在日光前。
一秒,两秒,我开始疑惑,为什麽没有预期中的烧伤?
「好了,可以转过来。」
他一转身,我立即按下手中的紫外线发射器,一道紫光直照他心脏位置。
还是没反应。
难道他不是吸血鬼?
但怎样解释我颈上的独特的咬痕?
念头一闪已过,看到理勳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奇怪什麽,因为我身上还是穿着浴袍。
管他的,或许是我多疑了,肚子开始提醒我要吃早餐,先出去再说。
直到转身出门之际,我的脚步踏上地上的衣服,於是又滑倒了,如果以我平日的身手是绝不可能那麽容易摔倒,但我今天真的状态不佳。
也因此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理勳眼明手快,如闪电般出手扶着我。
正常人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啪﹗」清脆的巴掌声於卧室中回响,我大吼一声:「该死的吸血鬼!」
然後,我和他就对坐在开放式厨房内的长枱上吃着他煮的英式早餐。
半生熟的煎蛋、炸得金黄香脆的薯角和鱼柳、茄汁焗豆还有烤得香脆的吐司。我本来不想吃他的东西,只是肚子饿了就自然要吃,天大地大不及肚子大。嗯,基本上,一个吸血鬼猎人跟他的天敌或是目标绝不可能出现的场面正正在这个空间发生。天晓得如果这不是他的地盘,我有多想赶快吃完开打收工。但是看着他红肿的左边脸颊,让我有种冲动想把他的右边脸打肿平衡一下。
「没事,一会儿我会用热敷来消肿。」被我盯得不自然的吸血鬼平静地回应我的目光。
你想到那儿去?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我该怎样称呼你?伊利沙伯?伊莉莎?莉丝?贝?」他每说一个名字,坐在客厅的保镳们的神情越是戒备。当然啦,因为我快疯了﹗
人们说到伊利沙伯这名字,总会联想到风情万种,珠光宝气的紫眸美人伊莉莎白泰莱或是高高在上,仪态优雅的别国元首;而不是这个自小一头短发,老是被误认为男生的我。这事得感谢我老妈,话说她在怀我的时候正在看《傲慢与偏见》,她迷上了当中的女主角。她很希望肚里的女儿能找到她的达西先生,就用女主角的名字拿来给我。但是她从不知道我自小被嘲笑不适合用这名字,尤其是那件事以後。
「叫我列就好。」我一脸微笑答他,弄得有个忠心的保镳要跑上前护主。因为那不是友善的表示,而是死神降临的意思。只是对面的那人还毫无自觉跟着笑起来。
看到那位保镳,我才想刚刚在卧室发生的事。
由於卧室传出太大声响,本来在客厅候命保护理勳的保镳们全都冲进来。而他们都是一身西装,身上别了一个徽章;正正是今次目标的公司商标﹗
天啊﹗为什麽会是他?
「你……是怎样知道我的名字?」迟疑了一会,我带着警戒问理勳。
「帮你洗衣服时看到你的名片。」甚麽?﹗堂堂CEO,给一个女人洗衣服?而且不要忘了,他把我的内衣也拿去洗了﹗还好我因为生日特地换了新买的纯白内衣,不然是那些……咳﹗
「那你想怎样解决?」既然他都知道我的名字,就表示他没有理由不知道有人要买凶杀他。
「你还是等一会儿好了,衣服仍在乾衣机里。」萨凡里亚先生,你又想到衣服那边了﹗我是问你要防备还是乖乖的给我解决?「还有,如果你有了孩子,我会负责任的。」这个人说完还脸红,这问题应该是我烦恼的吧﹗为什麽弄得像是我弄大你的肚子?
我气得放下餐具,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啊﹗衣服乾了,你要换衣服吗?」听到乾衣机的运作停下来,理勳连忙停下用餐的步伐问我。他那副不愠不火的态度可比训练有素的管家。
我要冷静、冷静﹗(作者:要冷静就不要将人家的纯银餐具快掐断,而且看这款式有点旧,估计是价钱昂贵的上等货。你可能赔不起的﹗)
然後,我都忘了怎样换过衣服走出他的家,因为之後的事更令我震惊。一出门,我怎麽觉得他家对面的单位很像我家?你看,素白的大门,用铁丝勾勒的门牌,素色的地毯;这不是我的布置吗?
右边是防烟门和垃圾收集处,左边是电梯,形成圆形的大堂。如此的大堂设计不常见,至少在纳米尔只有一个地方有,就是我现在住的大厦。找个一夜情对象是吸血鬼的机率已经很低,而且是邻居的机率再是小一点,还要是今次暗杀目标更是微乎其微。我想明天该去买张彩票算了。
回到家里,一切如常的舒适。只是身上还有他的气味,是种属於沐浴露的清爽,当中带点,呃,应该说是令人感到温暖、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很奇怪,明明身体已经冲洗过,但是仍感觉到被他包围,被他占有。只是,为什麽关於昨晚发生的事我会想不起当中的细节?我爬上床时不断反覆想这个问题。
不过管他的,反正像飘的赫思嘉说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