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約定好再見 — 第二章 仰望(5)

决定不再逃避向磊後,我也主动跨出「做朋友」的第一步。

今天音乐课时老师说要放影片给我们看,因此特别准许我们各自挑位子坐。

而我今天的第一步当然就是——坐在向磊旁边。

当我走到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时,原本已经准备趴下睡觉的他马上抬头,并且以讶异的眼神看我。就连班上一堆爱慕他,正争吵、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他坐在一起的女同学们也同样吃惊的看着我。

这叫先下手为强!心中突然得意了一下。

我转向他,蹙眉:「干麽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

他愣了半晌,不久便回神,「你……怎麽会来坐这里?」

因为决定和你当朋友。

「我在班上又没有朋友,不跟你坐跟谁坐?」

我突然感谢椅子和桌子的数量搭配得刚刚好,一张桌子配两张椅子,而且班上人数也就不多不少刚刚好跟椅子的数量一样,让我能用这个理由解释。

「平常音乐课坐在你旁边的人咧?」

「早跟别人坐在一起了。」我用手指了指右前方,两位有说有笑的女同学。

他点点头得出一个结论:「所以你是被别人抛弃了?」

「什麽抛弃?你很过分欸!」我瞪他,听得差点吐血。

努力想跟他当朋友,结果他竟然不领情,还说我被抛弃?!这人真的有够过分。

「因为已经有人跟她坐了,所以你沦落成独自一人……这不是被抛弃不然是什麽?」又来了,那种理所当然到很欠扁的口吻。

「所以如果我是被抛弃的人,那你就是收容所喽?」我毫不客气的回嘴。

「我可没说要收留你啊。」他坏坏的笑。

好啊,既然你这样说,老娘我就成全你!

真的是被他气到了,我马上起身准备离开,但手在下一秒却被拉住了。

我回头,向磊呐呐:「我……我也没说不收留啊……」

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一抹红晕慢慢爬上他的脸颊,再看向那只拉住我的手……

好吧,就当你有挽留,原谅你。

看我重新坐回位子上,向磊才放开他的手,轻咳一声後将脸转向前面的萤幕。

看了他的反应,我不自觉的微笑,但……总觉得有人正在看我。

我抬眸往感觉到的方向看去,却刚好撞上洪恩婷的目光。

我们互看了几秒,没多久她就别过头了。

和她对上眼我才发觉她已经没像国中一样,和我说话时咄咄逼人,有时候甚至会找我麻烦了,反而是尽量避免和我接触,最好连说话都不要。

想了好久还是想不透她的态度突然改变的原因,索性认真看老师放的影片。

但是怎麽会放这麽无聊的影片?片子里头的配乐全是助眠的,让我好想睡觉,完全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

我打个哈欠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早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香甜……

用手肘推了推向磊,他眼睛仍闭着问:「干麽?」

「你不要再睡了啦,快起来。」我又推了他一次,他才不甘愿的撑起身子往椅背一靠,「为什麽不要睡?」

「……」我怎麽临时想不出合理的理由?早知道就不要自找麻烦叫他起来了……

因为如果要当朋友的话,两个人就得多聊天、多相处不是麽?

「陪我聊天。」我说。

闻言,向磊又愣住了,片刻才不确定的问:「陪你聊天?」

我点头,他又说:「不是有人前几天都不跟我说话,连我叫她的时候她也不搭理。」

我哑口。他现在是怎样?翻旧帐麽……

「你管那多干麽?我现在有跟你说话就好啦。」

他盯了我半晌,我以为他又要说什麽「你以前对我多不好」之类的话,结果他竟然是说:「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出来的时候穿太少所以感冒了?」

……先生,多谢你的关心。

我没说话,结果他当真了,眼神多出一分担忧:「真的感冒了?那我今天放学陪你去看医生。」

还是没说话,但他似乎以为我怎麽了,手竟然伸过来覆盖在我的额头上。

我顿时愣在原地,一会儿他微微皱眉:「也没发烧啊,那你到底是怎麽了?问你也不回答。」

「……我本来就没生病。」

「那我刚才问你的时候干麽都不说?」

我呐呐:「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的动作太突然……」

他不解的看我,但我只想赶快转移这个话题,「反正我就是没生病。」

虽然这样说,但我忽然觉得头真的有点晕晕的。

「没生病就好,否则你爸妈如果怪我害他们的宝贝女儿感冒的话就不好了。」他笑笑。

听到「爸妈」两个字时我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向磊关心问:「你怎麽了?干麽又突然不说话?」

面对他的疑问,我始终没有回应,也没有出声。

整个思绪完全停摆,然而在下一秒眼前突然一片黑,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只感觉有股热流缓缓滑过脸颊……

『小霏,该起床喽。』

一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景象逐渐清晰,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房间内尽是柔和的光,接着就看见妈妈正坐在床边。

『再不起床会赶不上娃娃车的。』

她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声音无比的温柔。

『小霏起来了吗?爸爸刚打了果汁喔!赶快换好衣服出来喝吧。』

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看着我,是爸爸。

阳光轻轻洒在他身上,让我感觉即使他只是这样在远方站着,都觉得他能给我无限的温柔。

『如果有一天,世界只剩下小霏你一个人,你也要坚强喔!因为爸爸妈妈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守护着你。』

曾几何时,我开始学会依赖,学会接受他们的关爱。

他们无时无刻给予我鼓励,在我最失落时陪伴在我身边,为我打气。

当工作繁忙,无法赶回家时,他们也绝对会打电话和我说晚安,祝我一夜好眠,能做好梦。

就连哥,也是从我踏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就开始照顾、关心我,他从来不埋怨自己多了个毫无关系的孤儿妹妹,反而用满满的关爱来包容我。

回想我什麽时候开始成为他们的家人,什麽时候开始踏进这个能让我感觉到「爱」的家庭。

那一年,我三岁。

而从那时候开始,我始终认为,他们会一直都在。

就在爸妈他们离开後,我开始每天做恶梦。梦见他们背对我的身影,无论我怎麽哭喊,他们就是不理会,接着便消失在我每次的梦境中,留我独自一人面对黑暗。

之後因为害怕到睡不着,必须靠吃安眠药来帮助我睡眠,然而恶梦还是让我每天半夜都惊醒,有时甚至会浑身发抖。

哥也无能为力,只能在每天晚上我惊醒时抱住我,给我温暖,给我安慰。

我从那时候也开始祈求,希望能有一次,在梦里看见的不再是他们的背影……

而是他们的微笑。

「羽霏?你醒了吗?」

缓缓睁开眼,一个急切担心的声音传来,下一秒视线内就多出一张脸。

是昱玟啊……

环视了一圈这房间,发现自己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

我勉强坐起身,脑袋还是有点昏沉,昱玟也急忙扶住我。

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问:「我刚才怎麽了?为什麽会在这里?」

我应该在音乐教室的呀……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听向磊说你昏倒了,而且我来的时候你还不停冒冷汗,手也很冰。现在都快冬天了,天气也变凉了,你怎麽还穿这麽少?」

头还是有点晕,我根本听不懂昱玟说的话,只能勉强抓住几个关键字。

「我昏倒了?向磊说的?」

「嗯,我来之前因为保健室的老师不在,所以都是向磊在照顾你。」

听完昱玟说的话,我先是呆了片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刚要问为什麽是向磊照顾我时,她却突然凑向前:「而且我听别人说是向磊抱你过来的。」

这次我完全傻住,她又说:「因为会经过很多班级,所以我觉得这消息应该不是乱传的。」

过了片刻,我问:「向磊人呢?」

这一切我一定要听他自己说清楚讲明白。

「……他去帮你请假了。」她呐呐道。

「蛤?!」原本就有点疼的头顿时更疼了。

「对不起嘛,我知道你不喜欢早退,但是看你这麽不舒服,我就没阻止他了……」

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昱玟,毕竟她也是为了我着想。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阻止向磊,但刚下床时一抹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来不及了,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闻声望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向磊,发现他连我的书包也帮我收拾好拿过来了。

我起身走过去,「我没事,真的。」

虽然头还是会隐隐发疼,但我知道这样没什麽大碍。

他皱眉:「你都昏倒了还说没事?」

我才刚要反驳,但他却用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走吧。」接着便拉着我走出保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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