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狼出现在牢房门口的那一刹那,我有种被王子搭救的错觉。就像是被葛藤遮住阳光受困已久且渴望光明的小草一样,有一双大手愿意为我把那恼人的藤蔓去除。
他眼睛以下仍是用黑色的布遮住,看不见表情,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并非如外表般的冷酷,还是有一丝丝温度的。
「谢谢你。」第一次,油然生起的感激令我不知不觉的向他道谢。
他什麽话也没说,领着我往外头走去。
望着他背对着我的寛大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安心且幸福,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缓缓的滋长。
乌宁早就回到我的体内安心的睡觉,他告诉我说因为使用了些功力向燕狼求救,所以极度需要休息。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能离开这个地方就好,就算是被董平川当下人使唤也没关系,只要能回到他们身边就好。
意外的,我警觉到自己渐渐把过去的生活忘却了,只不过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我就把那个穿越前的种种都抛到脑後了。
怎麽会这样?我明明是现代人啊,怎麽可能会习惯古代人的生活?
但事实证明确实是如此。
「沛芝姑娘,你没事真好。」董平川站在前头等着我,一贯的露出痞子般的笑容,向我打招呼。
此时我才注意到我们来到了都家的大厅里,那个耀武扬威的都二少早就被綑绑着半跪在地上,心有不甘的看着我们。他身边还陪跪着几个身青色衣服的护卫和十几个老弱妇嬬。
唯一站着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位穿着雍容富贵且神态自若的中年妇人,她眼也不眨的打量着我:「臣妾还以为是哪个三头六臂,没想到我们则儿会看上如此平庸的姑娘。」
我哩咧---靠耶,有怎样的母亲就有怎样的儿子,真是千古名言。
「娘....孩儿愿意认错,但爹爹曾交待那契钟.....」都二少赶紧澄清的说着。
「住口!」那妇人极具威严的制止,不让他再说下去:「错了就是错了,要胁姑娘家不管用何种理由,就是不对!只怪为娘的没把你教好!」
说完,她转过身来充满谦意的向着我福了福身,语气沉重的说:「姑娘,臣妾代表都家的所有人向你道歉,小儿教的不好请莫见怪。」
「不不....」开玩笑,一个有名望又尊贵的夫人要向我道歉?我连忙摇手,不好意思的说:「夫人您别这样。」
开玩笑,在这个未开化的古代,尊卑制度可是比面子重要。
董平川也在旁附和的说:「都大夫人,这整件事都怪我们丫环的错,她爱书成痴,居然看上了府上的书肆才会跟着贵公子回家的。」
啊?我一脸冤屈的用力瞪他,这是演哪椿啊,明明是都二少把我绑回家的!!为什麽要我背黑锅?
董平川朝我眨眼,向我暗示不要多说话。然後对着董大夫人作揖:「丫鬟不懂事,身为主人的也有错,燕狼方才已吩咐下人将道歉的赔礼送了出来,再半个时辰就会送到。请夫人莫拒絶尽管收下便是。」
闻言,都大夫人的脸色变得比较和悦了,得体的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轻声笑道:「怎可如此呢?明明错在我们。」
「夫人言重了,都公子知情达礼,是朝廷的名门贵族之一,怎可称错?更何况,我们府上的丫环不好工作好贪玩,回去一定重罚。」董平川真是面子作足了,惹得都大夫人一阵讪笑。
换我脸色难看的觑着他,一定要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吗?
但被人踢下水後,水只有更深,不会有浅的时候。连燕狼也开口了:「都大夫人,燕狼回去自会亲自教导下人得体之事,如董公子所言收礼便是。」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们都没事就我有事!!
我的臭脸一直到坐上马车,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董平川在旁讨好的唤了我几声,温柔的说:「好了啦,姑娘家生起气来不好看的。」
「我说,我知道财大势大的家族是我们惹不起的对象,但也不要把错都怪到我的头上吧?」气不过,我认真的问,仅管对方是令人畏惧的燕狼我也不再退缩,此时我的气愤是胜过於理智的。
「不然你认为该如何?」燕狼喝了口热腾腾的茶,淡然的问。
被他这麽一问如同被一桶冰水浇在头上,一下子就没了火气。我躱着他冷洌的眼神,结结巴巴的说:「也也没怎麽样啊...只是....只不过觉得他们...太太过份了,莫名…莫名其妙就骗了我去他们家,我、我、我还差点没命。」
董平川伸出手指摇了摇,还啧了声:「芝芝姑娘,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你不知道都家在严后那边的影响力,就算燕狼的地位在当今严后面前颇重,也没有都大夫人在严后面前告上一笔来的利害。」
「再怎麽利害也该讲理的吧,我就不信严后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自己人,若真如此那就是代表她是昏君!」身受民主意识抬头的影响,我一时还是没办法接受以天子为尊的时代。
「方沛芝!」「芝芝姑娘!」燕狼和董平川不约而同的大声制止,要我别再往下说。
被他们用力的一吼,连带的外头的马儿也受了惊,整辆马车突然颠簸了几下,只听得福伯在外头拉着绳子,低声的安抚马儿。
我也跟着心慌的稳住身子,靠着双手紧紧的抓住一旁的窗户边框。
「方沛芝!」燕狼眼神肃穆的瞪着我,加重语气道:「不准你再说严后的坏话,否则我第一个送你上西天!」
我委屈的咬了咬牙,鼻头不由自主的一酸,被激的泪水缓缓的在眼眶内慢慢的蕴酿。
董平川无可奈何的望着我,轻声的道:「芝芝姑娘,你可知嘴贱道严后是非的下场该会如何?」
我倔强的把头一扭不想问。
「不只是杀头之罪,还要五马分屍,将屍体挂在城墙上作为警告!」
暴君!我在心里暗骂。
「至於九族以内的亲戚,包括好友及好友的家人都得牵连在惩戒之内;较好的是流放,最糟的倩形是女人被送妓院,男人则充当最下等的长工。所以,除非百姓们日子过的不耐烦了,才会口出罪言。」
「好!」我不让眼泪流下,用袖子往眼上一抹:「那你们总得说说,为什麽要把契钟放在我身上?我认为可不是产卵之类的烂理由,再不说真话,我死也不会暝目的!」
这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绕很久了,一直没提出来是因为一来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二来是多了一只虫也许会替我瘦身.....想远了,但现代人不是会在体内放虫卵来抑制体脂肪的产生?不过,放了也许是白放的,而且还会损害到自己的身体。
可是重点是现在看来大家都想抢我身体里的虫,这可是严重的威胁到我的生命耶,不问清楚怎麽成?
他们对望了一眼,接着相继的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说不出来是吗?反正你们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开膓剖腹就对了啦!」我自暴自弃的大叫。
董平川叹了气跟燕狼说着:「也该跟方姑娘说清楚了,再怎麽说她可是事主。」
燕狼淡然的瞟了我一眼,然後用着外头驾车的福伯可听到的音量说:「福伯,先到平川那儿吧。」
「是,主子。」
*************
再度回到董平川的店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才过了两天,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世纪似的。我打量了店内熟悉的摆设几眼後,要坐回原本坐惯的位子时,蓦然发现我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住了。
是位长相标致的姑娘,粉蓝色的头巾搭配鹅黄色的罩衫,下摆则加了件接近淡紫色的儒裙。若是别人这麽穿可能会很突兀,但她穿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腰间的金黄色裙带让她整个人显得更醒目。
她一见到我们进去,立即站起来嫣然一笑:「可让我盼回来了。」
「桑印姑娘。」董平川见到她马上迎上去,一脸的不可思议与惊喜:「你怎麽会来这儿?」
「爹爹让我来的,我的马儿正借着你这儿喝水歇脚。等了大半个时辰都见不到你们的人影,本来打算到燕狼那边找你们,没想到还是回来了。」她说话不快不慢,简洁又清楚,连嗓音也像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又响又柔。
「这关外的天候不佳,你爹还真肯让你单独一个人来。」董平川别有所指的瞄了下燕狼,使着他们之间才看得懂的眼色。
「是啊。」她瞅着燕狼,两颊渐渐的呈现了绯红色。
看来这位不是燕狼的女朋友就是他未来的老婆,我抿抿嘴,假装不介意她占了我的位置,默默的到後头的小厨房里倒茶水。
等我一走开,他们三个人相当开心的聊了起来。
但仔细一听,好像都是董平川和那个桑印姑娘的声音居多,燕狼只是附和的应了几声。
想到这儿,我用力的敲脑袋几下,骂着自己:「笨蛋!你在想什麽?和人比什麽身份!别忘了他可是冰块和石头的纵合体,天塌下来眉头也不会皱的臭男人。」而且袖子里还装满那些杀人虫子,简直是个移动的杀人机器。
我当然知道我在想什麽,当他一出现在牢房门口时,我就知道了。
这种事要它来不来,不要它来的时候偏偏把你的心房给占住,怎麽赶也赶不走。
看着烟不停的从茶壶的盖子里慢慢冒出,我手上的搧子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方沛芝,你真的无可救药了。」我再度骂着自己。
「芝芝姑娘。」董平川进来唤着我:「茶可煮好了?」
我白了他一眼,熟练用布垫着茶壶放到桌上的端盘上:「好了,自个儿拿去。」
「什麽?!欵!你也给老板我一点面子好不好,我和老朋友那麽久没见了,一见面就要我端茶……这有点不妥耶。」
「不妥就不要喝啊,就当这儿没茶可喝,带她去隔壁的茶棚吃茶不就成了?」我生气的凶他。
他看了下我的脸色:「你还在气都大夫人那件事啊?」
我冷哼一声,把头转一边。
「就跟你说过了,那无非是给都大夫人面子嘛,犯不着气成这样。」
我解下了身上的围裙,往椅子上一扔:「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看我要往後门的方向离开,他拉住了我的手:「喂,方沛芝,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他也动怒似的,大声喊着。
我回过头,板着脸道:「董老板,奴婢今天身体不适,请让奴婢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早点上工。」
他的力道很大,把我的手腕抓的很紧,几乎要压出红印子了:「你说这什麽话,我可没把你当奴婢过,身体不适是吧?给我上楼去休息,别想走出这儿一步。」
「什麽?」我冷笑了声:「我的主子是燕狼,可不是董老板您呢,不让我出门?不该是由您来说的吧?」
董平川也跟着露出难懂的笑容,平时柔和的脸部线条此刻变的异常的冷峻:「不是我来说的是吗?那这样好了,我不用说的用做的。」
说完,本来抓着我的手突然绕过我的腰,蛮横的把我整个人往他的身子靠,接着空着的右手抵着我的後脑逼着我向他低下来的头靠近。
这个姿势......没错,我被他吻了。
软软的两片唇靠在一起,只不过他的是热的而我是冷的。
我还没回过神,他居然就趁机把舌头伸到我的嘴巴里,需索无度的用舌尖挑逗。
「唔.....」我睁大眼,只见他那对漂亮卷又翘的眼睫毛放大在我面前,紧紧的闭合着像是融入其中似的陶醉。
「天哪.....」这个声音不是我的,而是那个桑印姑娘的,她和燕狼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
她一脸吃惊的摀住嘴巴,眼睛瞪的超级大。而她的身後站的燕狼,那对冷眸只是静静的望着我们,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心上一股难堪夹着杂被人羞辱的怒火逼我用力的推开董平川,他被我一推差点站不住,往墙壁撞了一下。
「你这个混蛋!!」我大吼着,冲上前用力的甩了他一巴掌,然後哭着跑了出去。
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整个胸口都快要爆炸了。我边跑边哭,头巾本来就绑的不是很紧,这麽一跑动没几下就从我头上掉了下来,落到在地上。
我停下来,看了它一两秒,泪水还是不停的流下。
最後决定不捡它,就这麽一路跑回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