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突然好想你 — 第三章[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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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唯一一次在台湾,拥有悲伤的记忆。

就在那天谈话之後,不到一个星期时间,你订了两张机票,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去。

我开心的同时也很悲伤,我想我大概可以预期,这是我们之间最後一次的旅行。

如果那一天谈话,你给的回应不只是现在,那我愿意相信,这两张机票的意义,是我们两人相爱的证明。爱到愿意下定决心,牵着对方的手走一辈子。

离开社交场合以後的日子,除了和你共度晚餐,我的作息恢复正常,会在家用餐,一家四口同时在餐桌上。

感觉很奇妙,以前总是各自忙碌各自的,有时候一天也没见着一面。

但父亲和母亲,最近都反常地待在家里。

当我在餐桌上,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要回台湾去旅行,餐桌上另外三个人,态度相当自然地答应,说出去走走也好,只有哥哥多补了一句记得请假。

我把这一次当作分手之旅。

花了几天时间,我们一直待在东部。

和高中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的我们总是待在西部,待在繁华的地方。

基隆、台南吃小吃,台北、台中、高雄玩乐之类。

除此之外休闲的地方,也大多是清净或者垦丁。

那时候的我们总说着要来东部玩,却每次都被很多因素绊住。

我们总算是实现了,到东部旅行,虽然是分手之旅。

抵达桃园机场的第一天早上,管家送来你的休旅车,你就立刻驱车前往宜兰。

原本我不相信,後来看见一篇文章,从男人的喜好可以看出他的个性。

男人几乎都爱车,所以从他喜欢的车子类型,就能看出他的个性。

外型保守且实用,沉稳的休旅车。

从宜兰,我们一路向下走,走得很慢,直到清水断崖。

你说,清水断崖是台湾八大奇景之一,边介绍你边将车子停在路边。

我看着,觉得很壮阔,觉得很美。

真得很美,但这麽美丽,真得好吗?我看着你,只感觉五味杂陈。

「宁羽,你在这里感觉怎麽样?」你下车後,转一圈来替我开车门,自然而然地卸掉安全带,轻柔地拉出我。离开车子,我第一个感受是风。

「很漂亮,感觉心情很开阔。」不是海风的那一种味道,所谓海风是风里面夹杂着大海的咸味。这里的风,清水断崖的风,给我的感觉,是很自由的风。充满着自由的味道。

「我每一次回台湾,都会来这里。从高中毕业前,跟你分开之後养成的习惯。」我脸上是舒服的笑,你看着,也牵动嘴角,不过我看得很清楚,你的笑容很苦涩。跟你分开四个字刻意地压低声音,但不知道为什麽,那四个字我听得格外清楚。

「在这里,我才不会忘记我是谁,有什麽责任。这里其实就是边界,站在悬崖边,给我的现实感觉很真,也很透彻。我想过要跳下去,就像我想过,我想什麽都不要就牵着你。我站在悬崖,一边是陆地、一边是海,而我该做怎麽样的决定?」你说着肯定句,又好像一直在说问句。

再怎麽样深爱对方,因为是不同的个体,还是有不同感受的时候。

好像我在这里感受到的是自由,你却是走钢索般的压力。

有些人生来就有一些天命。

我想,此刻我明白了。

在悬崖边的感觉,让现实变得更真实,生不如死。

清水断崖,是这趟旅程中的最後一站。

上车以後,我们一路往高雄开,没有再停歇或者游玩。

小港机场的班机,飞回香港。

你送我回家。

连续动作,从清水断崖上车之後,你跟我都没有阖眼休息。

直到你送我回家,回到东莞的家里。

然後你和我之间的相处就开始变少。

你越来越忙,你开始躲我。

明明你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是那麽样地真诚。

我是如此地相信你爱我。

但又为什麽呢,我真得很想、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麽样的压力和威胁可以压迫你,可以迫使你放弃我,放弃这个你说光是能看着就能心情好安宁的我。

最後一站清水断崖,悬崖边的感觉。

分手之旅的最後一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一整天没有阖眼。

抵达香港机场,大概十点多。

我们在车上跨过年,到新一年的一月一日。

很多人想着,到了新的一年,2008年的不幸就会过去。

但哪有可能,新的一年就算到了,悲伤的一切事情当然也还存在。

当然也还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并不会因此消失不见。

分开後那晚的月亮,很淡很淡,我突然回想起好久以前,我们还好幸福的以前。

你一直一直唱着那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忘记是哪个活动结束,走回宿舍的路上。

你一直一直唱着那首隽永的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似乎有某部分爱跳舞的男生歌声都不怎麽样,不知道谁开起了这个话题,於是吵闹的一群人笑起了你和社长李逸文。

我记得那天的月亮不那麽明显,被盖上一整层薄薄的乌云,并且因着活动架设的强光还没有撤掉,天上的月光只是更微弱。

好多玩笑话,比如睿濬应该在中秋节唱给宁羽听才对之类。

「原来你对我的心像风中残烛一样薄弱噢。」记得那时的我也倒戈闹起你来。

原来。

原来那一天其实不是微弱,而是强大。

明明被覆盖住了却仍然尽其所能地放光。

用尽所有气力地发光,像要把最後的光和热都烧燃殆尽。

像你爱我。

像你爱我我爱你的爱情。

在你回头重新握住我的时候,我就料想得到今天了。

你承受极大的压力却什麽也没说,我什麽也没问虽然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压力的重量。

我像局外人看着你独自,我不再是和你共同承担,我在消磨你,太阳般的你烧燃光热直至殆尽。

谢谢你,但我料想得到是这种结局。

也是这以後我才终於明白,为什麽张爱玲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她所知最悲伤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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