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哥,起床啦,快十点半了。』
涵蔚在门口拍打我的房门大喊着。
「好啦,我起来了。」
听到他像是要打破房门一样的声响,我醒来了。
看来我是错过闹钟了。
我常犯这种错,明明就是十点的闹钟,但我总是十二点还在床上滚着。
如果不是涵蔚这个闹钟,大概每次跟湘湘见面,都是睡过头的。
有㳄涵蔚去朋友家过夜,老毛病又犯了睡到十二点,湘湘还生气的一个礼拜不跟我说话。
『你真的起床了吼?我要去上课罗。』
门外又传来涵蔚的声音。
「我在刷牙了,你赶快去上课吧。」
我咬着牙刷回答着。
『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喔。』
「要去约会嘛?」
『我也希望是约会。』
「好吧,路上小心。」
『韩哥,掰。』
「掰掰。」
说完之後,我听见涵蔚在外头奔跑下楼,我想他大概又要迟到了。
通常他出门上课的时间很不一定,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几点上课,有时候走的很从容,有时候走的很急忙。
基本上,我很少会过问他在学校的一切。
应该说...我从来不会过问他的一切。
涵蔚是个独立的孩子,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家人也从来不会打电话来问他过的好不好,也因为这样的原因,他跟家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至於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在他刚来小酒馆上班大约半年後,她姊姊来小酒馆找他,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过他的家人。
而他的姊姊那次来是为了跟他借钱,最後他们两还在店门口吵了起来。
姊姊走了以後,他喝了烂醉。
抱怨了一番他的家人後,哭倒在厕所门口,那天还抱着马桶睡觉。
到了那天我才知道,他会一个人从台南跑来台中读书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是因为不想面对家人。
他七岁那年妈妈出了一场车祸过世了,爸爸在妈妈过世之後太伤心,开始糜烂了自己的人生。
每天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喝酒,工作丢了脾气也变得不好,常常对涵蔚跟姊姊动粗。
姊姊国三那年跟着男朋友翘家,一翘就是好几年。
涵蔚高中後开始半工半读,姊姊知道後,常跑回家跟他要钱。
大学之後考上了台中的学校,让他可以躲避那样灰暗的生活,很欣慰的是他说这里让他很有安全感。
我得解释一下,我并不是一个这麽无情让一个酒醉的人睡在厕所里的人。
那天,我试着要扶他进房间,但是他太醉了。
我一移动他,他就拼命的挣脱要我不要碰他,我能够理解喝的太醉被移动的瞬间是很难受的,所以我就把他留在厕所里。
我没有责备他把厕所吐的一塌糊涂,所以他也没有怪我把他留在马桶身边。
在换好上衣跟裤子後,我的手机响了。
『把鼻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湘湘。
「我在家里阿。」
我回。
『麻咪说在十分钟後就会到了哦。』
「好,我去楼下等你。」
『你有没有偷抽菸?』
「拔鼻很乖没有抽。」
『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等等闻阿。」
『如果有菸味的话,就不跟拔鼻亲亲了。』
「拔鼻没有菸味啦,你的东西有没有带齐?」
『有啦,麻咪都帮我准备好了。』
「好,那就等等见罗。」
『拔鼻掰掰。』
湘湘是我的女儿,名字叫韩湘淇,今年八岁。
我们一个月会见一次面,通常她会礼拜六早上来,我骑着单车载着她陪我去市场买食材,买完之後我会陪她吃晚餐,接着回家。
她一直很想住在我这,虽然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学生,但是毕竟小酒馆里还是复杂的,我不希望她才八岁就坐在哪一桌跟客人划拳聊天,所以我还没有让她待在这的时间超过晚上八点。
这天因为她就读的学校进行消毒,停课一天,刚好是我店休的礼拜一,我答应让她住宿一晚。
在这里见过湘湘的只有涵蔚,也只有他知道我有个八岁大的女儿。
我女儿会一直很想住在这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涵蔚。
因为我女儿喜欢他,至於是哪一种喜欢,我倒是还没有厘清。
不过我想小女孩总是会有想像白马王子的样子,刚好涵蔚就是他想像中白马王子的样子,又这麽刚好的涵蔚很喜欢小孩,所以他们一直都很要好。
挂上电话之後,我忽然想起了可艾。
我的手机就像涵蔚说的,通讯录大概没有超过十个人,每个礼拜的来电数应该也不超过十通。
大多都是湘湘打给我,或者是涵蔚。
距离她上次跟我说隔天要来还外套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了。
她没有再出现在小酒馆里,也没有和我联络,难道她真的很喜欢那件外套?
好吧,那我只好放弃那件外套,趁着今天店休买一件新的好了。
『拔鼻!!!!』
湘湘站在小酒馆的门口叫着。
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帮她打开门,也给了她一个拥抱。
「有乖乖的吗?」
我问着。
『我很乖阿,都没有惹麻咪生气哦。』
湘湘回着。
「我来吧。进来坐吧,我倒杯水给你。」
筱妃正在後车厢拿湘湘的行李,我走过去帮她提,对她说着
『没关系,我还要赶去上班呢,湘湘就麻烦你一天罗,东西应该都有带齐。』
她回着。
「嗯,我想你不会漏掉的。」
『那当然,我要是漏掉了文件,可是会被砍头的。』
「你是得力助手,我爸怎麽会舍得砍你。」
『有空回家看看他吧,他常念你呢。』
「我有空会过回去的。」
『明天打给我,我再来接湘湘。』
「好,麻烦你了。」
她微笑。
接着跟湘湘道别之後,驾驶那台AMG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拔鼻,你过来。』
把湘湘的行李安置好後,她坐在床上对我说着。
「调皮鬼,你又想干嘛?」
我屈膝在她面前说着。
『闻看看拔鼻有没有菸味。』
「拔鼻不是说戒烟了。」
『哦,涵蔚哥哥不在家呀?』
「他去上课啦。」
『那他几点回来阿?』
「不知道欸,你今天不是要跟拔鼻约会的嘛?」
『但是我也想看涵蔚哥哥阿。』
「小湘湘只爱涵蔚哥哥不爱拔鼻了。」
『我哪有,我最爱拔鼻了。』
说完,她趴在我身上撒娇着。
我想这是女儿的好处,儿子大概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想想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对爸妈撒娇过。
陆筱妃,湘湘的妈,我的前妻,现在是我爸的得力助手。
一头大波浪脸上的淡妆在加上她的气质,还有那张娃娃脸,实在看不出她已经三十岁。
有着熟女的魅力,但骨子里还是有小女孩的浪漫天性。
我想当初就是这样被她骗去的,不过最正确的说法是,我们都骗了彼此。
离婚迈入第七年,我们认识在我爸的公司,那时我还在公司上班,她是人事部经理。
其实离婚後的那三年,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好。
直到湘湘长大懂事之後,才开始会关心彼此的状况。
有时候她带湘湘来小酒馆,她有空的话还会要我做几道菜给她品嚐。
她说我做的菜并不是特好吃,但就是特别有味道。
基本上她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湘湘,唯一有一次她是自己一个人来。
那晚,她喝的很醉,只差没像涵蔚那样抱着马桶睡,我知道她有些话藏在心里,但我选择假装不知道,只是陪着她用光眼泪的低销,叫了部计程车陪着她送她回家。
『拔鼻,我跟麻咪送你的外套呢?』
哦,对了,忘记跟大家说,我给可艾穿的那件外套是湘湘跟筱妃送的。
大概是在今天入冬前收到的礼物。
每次湘湘来到这,会先到衣橱找那件外套,出门很冷的时候她都会要求我穿着。
她这麽一问,我才想起那件外套是很重要的。
「拔鼻前几天把它弄脏了,所以拿去送洗了。」
我想对小孩子说谎,应该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是哦,可是拔鼻没有外套会感冒。』
我就说吧,小孩子很好骗的。
「拔鼻很强壮不会感冒的。」
『那外套明天会洗好嘛?』
「可能....要後天吧。」
『蛤,这样就看不到拔鼻穿了。』
「拔鼻可以穿别件阿。」
『因为麻咪说拔鼻穿那件外套很帅阿,所以我想要每次跟拔鼻见面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帅帅的拔鼻阿。』
「拔鼻没有穿外套也很帅阿。」
『好吧,那拔鼻不可以感冒哦。』
她搓着我的身体说着。
小小的手,却给了我好多温暖。
湘湘是个贴心的孩子,总是为我想了很多。
要求我戒烟还要我不要熬夜,看到我衣柜没有外套,还特地要筱妃带她去买一件。
她知道我睡很晚,晚上又要经营小酒馆,所以她都会放学後打电话给我,陪我聊个五分钟接着要我乖乖听话。
她这个小大人有时候都会让我有错觉,我才是个孩子。
今天是公休日,但我还是必须点货叫货还有做一点小整理。
湘湘是我的小帮手,虽然大概在整理完啤酒之後,她累的睡到吧台上了。
我将她抱到房间去,担心楼下的低温度会让她感冒,毕竟小孩子的抵抗力都不是很好。
趁她睡着的时候,到外头去抽了一根菸。
湘湘还是很可爱,她越来越大了,你一直都很喜欢她,对吧?!
偶尔她会向我问起你,我想她一定也很喜欢你。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忘记我这个拔鼻。
那时候要不是你,我想我连牵起她的手都没有勇气。
亲爱的,怎麽每次我燃起一根菸时,都很寂寞。
我是不是真的该听湘湘的话把菸给戒了?
还是我该戒掉并不是菸,而是寂寞呢?
香菸戒的掉,那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