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都是愛情傳說 — 護花跑者 A Flower Protects Me.

小花都没有枯萎喔。

「我回来了。」

我转开门把,明亮雪白的病房进入到我的视觉里。

我曾经听说一个都市爱情传说:

只要有人能带着一朵花绕着台湾跑一圈,

如果花都没有枯萎,那麽他爱人的疾病就能痊癒。

「说得简单咧……」

我大喘,双手用力扶在两个膝盖上。

一辆小发财车在苏花公路上,

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我开始回想,

我根本不爱跑步,也不太能跑步,

国中时的体育课总是贫血,超逊的,

也常常被凶巴巴的蔡宗凌老师用运动饮料瓶以精准的抛物线K中。

我摇摇头,叹了叹往事。

举起被我放在右脚踝边的一株鸡蛋花。

我看着她,

也想起了上上上礼拜在台大医院看到梁敬花的情景。

小花很喜欢鸡蛋花,

白色中带有一小圈鹅黄色的点缀,

这样的花味,清丽甜心,惹人怜爱。

我迈开步伐,嘴角上扬了起来,

连铁腿酸痛都忘了呢,脑袋满是小花闻着鸡蛋花的侧脸。

左手边海浪拍打翻飞,泡沫恣意溅到岸边,

倏然,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声从後方传来。

我转头,「啧」了一声,

原来是人称白帅帅的陈进飙。

飙哥,穿着白衬衫、雪白西装裤、亮白皮鞋,

更何况还戴着白色的太阳眼镜!

骑着宝蓝色的档车,闹哄哄地吵荡了这一整条只有我和他的公路。

飙哥放慢离合器,「哈哈」两大笑声,

就用他传说中的「降龙飙哥掌」,狠劲地拍了我的背心,

我「啊」了一声,妈啊,我只差没吐血,这飙哥掌力道还真大呀!

「哈哈哈哈哈,蓝漫路,我又超越你罗!飙哥支持你啦!哈哈哈!」

飙哥扬长而去,我护着花盆,在公路边狂乾呕。

漫漫长路,我终於来到台东,

来到最多人乘凉的金城武树树下休息,

喝着路人送我的矿泉水,我放下包包与小花。

我望着这株鸡蛋花,

被徐徐的秋风吹得摆动,真的很美,

新生与希望,是小花的花语。

下午两点时分,

叶影与阳光在土地上起舞,

我的眼皮有点沉了,瞌睡虫放上了砝码,

我侧身,两只手抱着小花睡。

梦里,我担心我跑不完,

我一直说,你要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别怕,小花,有我在。

「嗡嗡嗡嗡嗡嗡」声不绝於耳,

我反射性地挥挥手,厌烦地张开双眼。

「啊!」一只大蜜蜂,离我鼻头不到十公分。

我赶紧抓起包包,手里拿起鸡蛋花,

拔腿狂奔!

「别怕~」一个只穿绿色内裤的小胖,

披着排湾族图腾的旗帜当披风、胸口还用奇异笔大大地写了个S。

「那是我养的蜜蜂。」

小胖舔着霜淇淋,继续说:「阿峰来!」

中指般大的蜜蜂听话地飞了过去,被小胖收进牛奶瓶里。

後来我问小胖哪里有电话可打,

小胖带我去了一个小村子。

小胖坐在田埂边,

用狗尾草逗弄一只咖啡色的吉娃娃。

我在一家杂货店借用电话,我拨给小花。

「喂小花,是我,阿路。」我灿笑。

「耶!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呢!」

小花在电话另一头呵呵笑,但随後又被脚上的伤口,痛得唉唉叫。

「花儿,你还好吗?我很担心。」我眉宇深锁。

「哎呀,没事没事啦,阿路,你可要连我的份一起跑喔!」

我可以想像小花说这句话时忍痛的表情,光是这样我就心疼难癒。

小花接着说:「吼放心啦,有我在呢!」

我俩蜜语几句後,我挂上电话,

夕阳余晖下,挥别杂货店阿婆与吃着一串烤小卷的小胖。

我继续跑下去。

一直一直一直顺时针跑,

我终於跑到了台中,也跑烂了五双鞋。

第六双,是路过的超马选手林义杰送我的。

我抵达东海大学,

在蔚蓝的天空下,我看着粉白的教堂,衬着浪漫气息高高站着。

我想像着,未来有一天,

我和小花也要在这里结婚。

朦胧地,我看到新娘子与新郎手勾着手,下阶梯。

所有亲友,为他们拉了花炮,五彩缤纷的,

个个好不兴奋,喜不胜收。

新郎往我这边看了一下,

我全身脏兮兮抱着一盆花,脸上胡渣遍野。

他对我竖起大拇指,

露出亮白的虎牙。

我笑笑点点头。

新郎他们一行人,下了小山丘,

纷纷坐上好几辆跑车上,开着车,欢畅地向我道别。

「会不会是赛车选手与赛车女郎的婚礼呀!哈哈。」

我喃喃,便摸摸小花的嫩白花瓣,於是启动双脚。

我跑得很累,超级累,

好像浮在水面上一样,身体根本不是我的!

全身软趴趴地,我蹲坐在桃园火车站前喘气。

陡然,「啊是要不要给保护费啦!」

一个中年矮胖男人对着一位买冰糖葫芦的阿婆叫嚣着,

另一个高瘦男子在旁抽烟。

我悄悄地走过去,躲在金石堂前柱子後,

矮胖男依然斥骂,路人纷纷避而远之,高瘦男还是无所谓貌。

我矮身前往,举起小花,硬硬的红花盆K在矮胖男天灵盖上。

矮胖男,「噗通」一声,颓然昏倒。

高瘦男,愤力扔烟,

拿起在旁的银色球棒,挥舞了过来。

我害怕,想逃,

但来不及了,他的脸孔直直逼近,球棒马上就要亲过来了。

这时,我看到夜色的空中有着绿色的物体,

不停快速旋转,飞了过来。

「碰」一声很大,

下一秒,高瘦男跌在矮胖男身上。

我看着地上不断旋转的东西,

我的捡起後,笑了一下,是一瓶运动饮料。

我抬头,蔡宗凌老师一身亮黄色运动服,

站在对面百货公司门口,笑着向我挥挥手。

我当然开心不已。

这时我跟老师借了手机,

打去台大医院。

小花没来听。

老师用力拍拍我的肩膀,一边说「有我在啦!」

我点点头,我难过地跟老师分手後,

又在万华跟路人借了几十元打公共电话。

「嘟嘟嘟嘟嘟……」声音依旧空洞,

随後几秒,有一位护士向我说,

十八号房的梁敬花小姐现在正在急诊室里急救。

我手汗淋漓,满头冷汗像个融化的蜡像,

我面情可怖,抖抖抖地挂上电话。

我只想冲去医院,见小花一面!

就在这时,两个高低不等的影子映在我面前,

我转头,是那两位混混!

高瘦男嘿嘿两声後,说:「敢打我桃园苏哥!好大的胆子啊!」

「旺来,你说该怎麽办?」苏哥扭扭脖子,握紧双拳。

旺来随後帮腔:「打爆他啦!」

他俩急冲,我脚底抹油狂跑!

他们狂叫嘶哑,但声音越来越远。

「咦?」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看。

他们不住挥舞双手,好似赶苍蝇一般。

我笑了,抬头看着站在电线杆上的小胖超人,依然只穿内裤,

这次是红色的。

小胖啃着鸡排对我比YA。

「啪」的一声,

他们两个混混最後用路边的安全帽,打死了阿峰。

鸡排在我眼前掉了下来,「啪踏」一声。

小胖除了错愕,还有怒吼。

伴随着小胖之吼,来了一连串「轰轰轰」巨响。

哈哈哈哈四连声,加上飙哥两掌施力,

苏哥与旺来,哀鸿不起。

「阿路,快跑啊!」飙哥用他白帅帅的上排牙齿,对我大笑。

飙哥过来安慰小胖,示意小胖上车。

小胖红了眼眶,向我说掰掰。

於是我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我想着,小花我来了!我都一直抱着鸡蛋花喔!

小花都一直好好的,没有枯萎喔!

傍晚五点半,忠孝西路,

下班下课人潮,最挤、最没氧气。

捷运,太多人,我等不及!

完了,马路是问题,我过不去呀!

「刷刷咻咻」声响传来,

一台深红色跑车一个大甩尾,挡去了台北所有车辆的去路。

左车窗摇下,是东海新郎!

戴着墨镜,向我举起大拇指。

我开心地拔奔,

我抱着小花冲进台大医院,

从一楼,等不及搭电梯,急跳脚,

我慌张着,狂爬楼梯,心中想着,

小花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还可以跑马拉松的!

我闪过点滴架、

我矮身避过家属、

一个旋转绕过两三个护士、

突如其来的跳耀躲过迎来的黄色滑板、

我爬过一个横在路中央的病床。

我一个箭步,看到十八号病房。

「我回来了。」我停下来,大声喘气。

我转开门把,明亮雪白的病房进入到我的视觉里。

「没关系,有我在。」我落泪,我抱着小花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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