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爹爹向二伯说起这事,二伯只是微笑点着头,说「这样也好」,堂姊却扭头跑了出去。我跟着踱了出去,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下看到她。
我犹豫的开口,「姊,你别生气了……」
她瞪了我一眼扭头道:「谁要为你这臭丫头生气!」
「那你别又不理我啊!我过一阵子就得走了,你又不理我……」我抬头看着她,急急地道。
堂姊愣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有些哽咽,「妹妹你……你不能不走吗?你这样一走一定又是三年五载的,我们待你如何,你怎麽舍得?」
我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後才说:「我也舍不得,可是我不能老和爹爹哥哥们分开啊!若换作是你,你也不想和二伯二婶堂哥分开的吧!我……我会想你们,只要你们别忘了我。」
「谁会忘了你!」她捏了捏我的脸,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接下来几日还真是热闹,家里人多,二哥三哥和爹爹又有说不完的趣闻,天天屋里都充满了笑声,只是一直没有人提起我们什麽时候离开,我也不敢问。
三个哥哥每日天一亮就往外跑,天快黑了才回来,还带着满身汗水和泥土。二伯二婶都皱起了眉,唯独爹爹在一旁闲闲地道:「男孩子嘛,难不成整天闷在家里学姑娘绣花?欸,不对,咱家女孩子也不绣花……不说这了,既然你们衣裳都脏了,那去洗个手然後顺便去我那把那箱旧书籍整理一下吧!有不少书该搬的该收的,你们三个人正好。」
二哥三哥习以为常的摸摸鼻子就走了,堂哥走的时候脸上却是挂着奇怪的惊讶表情,堂姊和我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偷笑,被他瞪了一眼回来。
二伯笑着伸手拉住了受不了他们脏兮兮模样想让他们先去换衣裳的二婶,移了移桌上的茶盏,拿起茶壶将杯盏都斟满,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说到这,三弟你别嫌我多事……你这麽几年下来,身边也没个人,先前怎麽样咱们不提,但如今哥哥却要提醒你一件事儿,女儿可不能像儿子那样养,映樨年纪又还小,得有个娘照看着。」
「二哥这麽说的用意我自然也懂得,」爹爹把着茶盏缓缓地答,顿了一下又笑道:「我方才说我闺女不绣花,我自然也不绣花,但那些缝补什麽的,原是若漪该做的那些,我都替她做,或许不及她做得好,但这些年看来也还过得去嘛。」
二婶不甚同意的摇摇头,「三弟,话不是这麽说,你与弟妹的情分嫂子我也看在眼里,只是你想得毕竟不够周全。你想想,樨儿要学女红,学打扮自己,学许多女子当学之事,再来,女孩子和男孩儿大大不同,许多女孩子的事儿,难不成还让你这个做爹的插手?这可不是你说行就行的。」
爹爹依旧一脸自在摇摇手道,「那有什麽好烦恼的,让常香跟着不就得了?反正我原先也想着多了樨儿要带着怕我有时照看不来,让她跟着也好。反正她从小跟着若漪,她最知道若漪怎麽想的,三个孩子都是她看大,定是会尽心的。」
二伯道:「这样好些了,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三弟你还是……」
「再说吧!二哥莫为我操心了,我自有分寸。」爹笑了笑道,说完扭头向我招了招手,「樨儿过来,爹爹带你一同去把你哥哥们叫回来吃饭,他们八成又溜到哪儿玩了,肯定没有照我的话做。」
我开心的点头,可以去看哥哥们玩些什麽呢!上次我瞧见他们拉了附近的男孩儿一起蹴鞠,看起来很有趣,但都没有女孩子所以我不敢进去一起玩。
所以我一听到可以去找哥哥们就特别开心,而且刚刚听到香香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我不用和香香分开,这让我的开心又多了几分。
我们正打算往屋外走,爹爹的长随周叔却急急地走了进来,凑在爹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两个哥哥不知怎的也突然急匆匆跑了回来,「阿爹,我们刚刚听说那个姓乔的又跑来了……」
爹爹皱了皱眉,「什麽姓乔的不姓乔的,别在人家面前胡说。」
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屋外就有个小厮跑过来通报,「有个看起来挺有来头的人在大门外说是要找三爷,还带着不少人,看起来像来抓人的……」
爹爹听着笑了笑,「来找我的,不过没什麽大不了的,是我同僚,只是王爷的面子大些,他不好独自前来罢了。」
二伯看来还有些不安,但仍然是点点头强笑道:「京里不远千里而来的,大约有什麽要事,可得好好招待。三弟你让他和你到前厅去说话吧!」
「听到了吧,请乔兄先至前厅稍候,我即刻就来,对了,让他一个人进来就好,就说是我说的。」爹爹仍是笑着说完这句话,那小厮赶紧应了声是就跑走了。
二哥在一旁好像想着什麽,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好久没见到他了,我先去闹闹他。」
「不急,我们这就过去。」爹爹拉着我,朝二伯二婶笑了笑,「看看我多久能打发走他,去完这趟回来正好就能吃饭了。」
二伯看着他最後终於笑出来,很少见的那种看好戏的笑,「我明白了,我开始算啦!」
到了前厅,果然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在那儿等着,那人高高的身子看起来很年轻,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皮肤黑黑的却黑得很亮,看起来不像个文人,像个武将。
爹爹还没说话,二哥已抢先出声喊道:「历元哥怎麽在这?你不是和王爷在京里吗?」
那个人笑笑拱手道,「苏少爷,好久不见啊!咱们郡主还常常叨念着小少爷你呢!」
二哥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三哥皱着眉道:「乔大哥有话直说吧!」
原来那个人叫乔历元,他不恼也不怒,又嘻嘻哈哈的转向三哥,「两位小少爷真不客气,都迁怒到在下身上了。」说完他又转向爹爹,突然变得正经八百,像变了个人似的,「苏大人,王爷请您尽快上京,有些麻烦……」
爹爹笑得一派和气,「乔兄,不是我不想上京,确实是因为太久没回来,想待久些。何况小女才刚识得她父亲,有些不适应啊!立刻就走时在有些为难,我想王爷也能体谅的。」
乔历元低头一瞧,正对上仰着头的我,看见我正瞧着他,嘴角翘起好像现在才看见我那样惊喜的笑道:「欸这就是大人您的掌上明珠啊!长得真好看,以後必定是像夫人那样的大美人,不过这眉眼却像大人您……」
二哥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一步站到我眼前挡在中间抱着手盯着那乔历元,「喂!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爹爹轻轻拉过二哥,笑着说:「历元兄别介意啊!小孩子不懂事。」
乔历元笑得无奈,「没事没事,我不过做了出气筒嘛!只是大人您若是不愿走,小的怕是还得继续赖在这儿给小少爷们做箭靶啊……」
见爹爹不甚在意的挑眉喔了一声,他又正了神色道:「大人,王爷早知您会有如此一说,特别让小弟转答一句……」
他越说越小声,附在爹爹耳边说了些什麽。
爹爹表情微变,啐了声,「真是的!」随即又转向我们微笑,「樨儿,对不住啊咱们可能得提前出发离开了,你去找常香给你打点打点,顺便让她把东西都整理好装上车。顺寅,你去备车,咱们吃完饭便出发了。敬颀、敬华,你们都先打点好了吧?去帮你们周叔把该带上的都装车千万别遗漏了……对了,多帮妹妹关照些,看看妹妹有没有少带些什麽。」
二伯这时走了进来,表情微微有些惊讶,「我听说你们这便要走了?三弟,这是怎麽回事?」
爹苦笑着看向乔历元。
二伯皱眉道:「这麽晚了,出发也不方便,不如明日一早再走,准备也周全些。」
「就这样,也好。」爹爹爽快的答应,「咱们明早再出发。」
乔历元急道:「大人……」
不等他说完,三哥淡淡地打断他,「乔大哥再说下去,我们就下个月再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