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就知道他会突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定不寻常，我猜这场车祸有八成是他故意造成的，别问我为什麽，这是身为作家的直觉，是第六感。
瞪着病床上平时帅的像偶像剧男主角，此刻却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我的心中燃起一把莫名火。
很想掐住他的脖子死命的晃，那样的莫名火。
幸好我没那麽做。
望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後发现原来我已经这样坐着瞪了他一上午了。
叹了口气，再望了眼在椅子上睡的不怎麽安稳的芊嫒，她已经重复惊醒睡着不下数十次了，一直到现在才睡去。
又叹了口气，我起身打算去买些吃的顺便透透气。
走出医院，正午的艳阳有些刺眼，我伸手挡去大半的阳光，朝对街的公车站走去。
等公车的时间，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看也不看的我接起，「喂？」
「嗨？你还在睡啊？」
「嗯......」意识飘的好远，我胡乱回答。
「所以......我吵醒你了吗？」
「啊......其实我都没睡。」
然後话筒传出好大一声蛤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终於回过神，然後仔细看了萤幕一眼。
杨惟萱？她怎麽会打给我？
「喂！我说你没事吧？说说话啊！」我还在认真的思考，她又在电话那头嚷着。
「我没事啦，怎麽了？」把话筒凑回耳边，我回答。
「你在外面吗？我们见个面。」
「啊？」
「不方便吗？」
「也不是啦。」
「那就咖啡厅见喔。」
「喔，好啊。」
见面，咖啡厅，无言的默契。
「需要谈心吗？」望了眼手表，她首先开口。
我拉回一直停在街上的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谈心？我看起来有这麽惨吗？」
「除了黑眼圈有够重、头发乱到不行之外，看起来还不错。」
「好吧，那我懂了。」我自嘲的笑了笑。
「所以？」
「嗯？」
「需要谈心吗？」
「......嗯，大概吧。其实我一直以为我是恨我哥的。」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麽，就好像只是象徵性的说句话开个头。
「不想讲也没关系喔，我只是看你好像很闷，随口问问。」
「没关系，现在我的确很需要一个人来问问我怎麽了。」低头，我苦笑。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我的人生是悲惨的，悲惨到一个没有尽头的境界。
虽然我总是用一种白痴的幽默感来谈论我的一生，但其中蕴藏了多少无奈与妥协，没人知道。
是，我是个滥好人，我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
从来我就只会替别人着想，自己受伤也没关系，只要我爱的人过的开心就好。
知道吗？我甚至不懂该怎麽去讨厌一个人，打从心底的去讨厌一个人。
然後最可悲的其实是，对於这种伤，我竟然感到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
我是不是病了？
我想是吧，是的。
「别这麽想。」定定的望着我，她的声音轻轻的，但却很温暖，「我一直都相信因果轮回这件事，即使它来的特别慢。」
「因果轮回吗......」我又把视线放回街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车祸算是他的报应吧？啊......报应什麽的还是算了吧，我承担不起。」
「嘿，别这样，当初说要赶走别人眼泪的雨天使哪里去啦？」
「拜托，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相信着，那时候的我，真的有因此而开心一点。」
「是吗......我被相信着啊。」望着天空，我喃喃自语着。
「什麽？」
「没什麽，抱歉对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行了，客套什麽。」她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所以......天使正常了？」
「嗯，算是吧，谢谢喽。」我浅浅的笑了。
「喂。」
「嗯？」
「其实你认真的笑起来，还满帅的。」她一手支着下巴，眼睛微眯，表情非常认真的如此说道。
而我傻住，拿起水杯的手定格在半空中，然後生平第一次、脸红。
之後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出来已经是晚上了，於是我们又一起吃了晚餐，然後买了一打啤酒，决定去忠烈祠看夜景。
她提议的。
我们肩并肩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夜景很美，但我感觉的到她的心不在焉，其实我早该知道某些事的，在她主动找上我的时候。
但感情这种东西，就是会蒙蔽双眼，对吧？
「你知道吗？两年前的今天，我老公就是在这里跟我求婚的。」一罐啤酒下肚，她大概有点醉了，这是她第一次提起自己的事而不是问我的事。
於是我静静的听着，不敢出声。
「那一天，大概是我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天吧，也只有那一天。」
一阵风吹来，我转头望向她淡淡的笑着的侧脸，有些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上，看上去很美、很遥不可及。
这样的人，我真的打算爱下去吗？
就算知道了结果一定是我遍体鳞伤，还是要爱吗？
我不禁迟疑了，但是那心悸的感觉是如此强烈，我无法忽视，真的无法。
或许、或许她会选择我吧？
毕竟她跟她老公这麽常吵架，也许感情早就不在了啊，对吧？
「这时候应该来场雨才对啊。」
「你确定这样适合下雨？」
我是说，摩托车在离我们大概三百公尺处，而我们正在看露天的夜景。
下雨？现在？
疯了吧？
「因为这样我才可以哭啊，然後雨天使才会出现，不是吗？」
「......」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不真实啊，这段婚姻。」第二罐啤酒见底，她的话更多了，「我从没想过我会这麽早结婚，而且还是嫁入豪门，那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呢......当一个歌手、遇上一个真命天子、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会在教堂举办婚礼，爸爸牵着我的手步上红毯，轻轻的把我交给那个他，然後我们要生好多宝宝，我喜欢男宝宝、他喜欢女宝宝......虽然偶尔会有点争执，但也是为了让彼此更好，更是因为爱着彼此，想跟彼此携手到老，看着孩子长大结婚生小孩，然後约定好下辈子还要再相遇、还要当夫妻......可是这是现实啊，现实是很残酷的不是吗？现实总是会狠狠的粉碎梦想啊。」
她脸庞上的泪，在微弱的月光下闪闪发亮，令我不禁想伸手拂去那刺眼的光芒，但是我没这麽做，我不敢。
「现实使人成长，走过这一段，会海阔天空的。」
「曾经我也以为他是我的海阔天空，现在才知道他不过是朵随时会消散的浮云。」
「天空这麽蓝这麽大，何必执着於甚至不算存在过的浮云呢？」
「也是啊......何必呢......」转过头，她对着我微微的笑了，泪水静静的滑落，「喂，你是雨天使吧？即使没下雨，你还是会守护我吗？」
我总是敌不过她的笑容，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她一笑我就会忘了思考，我就会忘了全世界。
「我会。」我听见自己不经大脑的声音，然後伸手帮她擦去泪痕。
「嗯，我相信你。」
记得我说过这个身份会让我後悔一辈子吗？我收回那句话。
其实，扯这种谎也不完全是件坏事吧？至少到目前为止，不算坏事。
至少目前为止，这个「雨天使」的身份，好像给了我一些特权，像是有个正当理由能留在她身边的特权。
有时候爱情就像一道选择题，只有爱或不爱两个选项，而答案我们永远无法预料，但是如果爱情变成了填充题，已经看到了结果，那又该填上什麽呢？
是爱，或是不爱？
我不知道我的爱情到底算是填充题还是选择题，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爱，我一定会後悔一辈子。
也许我能够习惯失恋，但是我没办法忍受遗憾的侵蚀，就好像你没做这人生就不完美了，永远缺那麽一角。
嗯，从这里印证出一件事，这辈子我大概只能认分的悲惨下去了吧。
谁叫我是这种滥好人？谁叫我就是无法无视内心的渴望？谁叫我就比别人先爱上了？谁叫我就是他妈的张胜喻？谁叫我就不是罗志祥？也不是刘德华？更不是金城武、或郭富城？也不像张学友那麽会唱歌，不像周星驰那麽好笑？
抱歉，又离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