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芳颊上的热辣感,元娆趁着柳权松手失神的一瞬间,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元娆拔足便往远处一个劲儿地疾去,紧紧攥着跌落的襦衣,步履极其狼狈。
「来人,还不快来人!把那贱婢子给我抓回来!」柳权喊得狠,动作却不急,慢悠悠地睇着元娆慌然逃离的背影,像观看困兽挣扎般地兴味盎然,唇畔勾出轻蔑的淫邪意味。
逃啊,尽管逃,可能逃出柳家的手掌心麽?柳权恶狠狠地冷笑。
元娆才不管身後是否有人来追,只不顾一切地跑了又跑,跑得踉踉跄跄,彷佛这辈子不曾如此害怕过,甚至连哭泣的本能也麻木了似地,连带记忆也空白了一个缺角,然而纵使甚麽都想不起来,触觉上仍留着一抹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怎麽拭也拭不去,黏得难受极了。
她早就晓得柳权对她们姐妹俩生了邪念,就算让他知道自己非是元嫣,也必定是逃不过他的魔掌。说到底她这张脸与元嫣长得一模一样,纵然性情截然不同,那姿色却是同样的引人垂涎,相府里有好些年轻伙工也都偷偷肖想爱慕着这两位一动一静的美人姐妹,在婢女之间尤其突出耀眼,只虽同为下人,她们却是一等的丫鬟,对於一众奴仆压根就是吃不到的天鹅肉。
柳权一直碍於受父亲喜爱的大妹之面而不敢对元嫣下手,只偶尔调戏一番落得不过不失便罢,而今柳宠娘不在,对一个小小丫鬟他根本爱怎麽玩就怎麽玩,就算让柳睿晓得了也定然一句话都不会说,因此今天他才敢对自己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来。
万一……若真有甚麽万一,你就逃,只管逃得远远的……
不久前元嫣的警语在脑海盘旋放大,元娆此刻着实慌得紧,让恐惧填满了意识再也容不得理智,现下她只想逃离想侵犯自己的柳权,只想逃出这龌龊的相府!
元娆凭着迷糊直觉竟跑到东边的後门,身後冷不防地响起一声试探性的叫唤:「元娆?」
元娆只道柳权的人追上了她,浑身猛然一震,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当下莲足疾提,用最快的脚步匆匆夺门而出,刮过耳际的风彷佛是自己惊恐中无声的尖嚷,冰结的寒直沁到骨子里去。
一墙之隔,便是两世界。
平城的大街小巷充斥着哨兵巡罗,尤以相府周边最是慎重,本来这些兵卫就是柳睿命北军调来,以监察调查刺杀丞相的可疑之人,现如今眼见一个女子慌慌张张地自相府跑出,当下吹着哨围了上去,将女子逼到瓦墙上。
「甚麽人?何以进出相府?说!」
「我……」元娆灵目中尽是慌恐,因为哑口无言而青白了一张精致的脸,本来证明自己是相府家婢是极容易之事,然她刚经历了那等不可对人言的不堪,逃离也逃离不及,岂能回去相府自投罗网,如此不能明言解释却就要被当作潜入相府的可疑人物,也不知会被如何对付,登时陷进了两难的难堪境地。
「哼,我瞧你这女人极是可疑,鬼鬼崇崇的,回去跟我们霍大人说话吧!」
「放开我,我不是──」
「是也不是,霍大人自有公论!」
公论?别人不知,她元娆可是在相府这种官贾地方长大的,还不清楚这为官的阴暗事,谁有权谁就是道理,柳睿一言一行皆是公论。倘若她真被带到那位霍大人跟前,他老人家看她不顺眼她就只能是个可疑之人而遭到该有的处置,这就是所谓公论。
「我是相府的大丫鬟,你们敢──」元娆不晓那霍大人是正是邪,只道此番被抓去定是死路一条,脸色青白一片,一时心急起来就下意识搬出自己在相府的身分。
「现在说甚麽都晚了,带回去!」
吆喝之间,已用粗绳把女子双荑绑在後头,粗蛮地推着她离相府远去。
平城贵为陵国之都,自有一番浓重春意。
尽管边关再不安宁,远在平城依然是一片太平盛世。贵族仕女们撑起了伞,纷纷换上了新裁的春装,轻纱裹胸,随风婀娜。
虽说柳氏家族夺权数代,却也是有人才辈出的後代,自昭帝以来,第二代的柳家便是为朝廷贡献良多的有能之士,当年甚至是柳家护着年幼的皇帝方让这东方皇朝稳稳妥妥地延续了下来,後来也出了不少忠心能干的臣子,然有盛必有衰,当中也不乏玩弄权术且残暴无道之人,比如柳睿的宗亲、上一代的权相,而当代的丞相景恩侯柳睿,综观数代柳氏子弟的素质而言,算是落得个不好不坏之名,好在他治国有道理政勤快,坏在他排除异己冤案无数,不爱民如子却也不糟贱百姓,与他那父亲相比勉强还是有些好处。
作为一朝权相也有一定的贪腐风习,像相府就是强占了无数官家私宅土地才落得如此广阔奢华,可陵国一百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基业摆在那里,柳睿饶是如此不好不坏,这片江山表面上仍是繁华遍地。
平城城内除了贵族府邸之外,各个大街俱是热闹非常,店商小贩在两侧叫卖,外地来的杂耍团跳着火圈子,妓女小倌在柳街花巷中招客,种种不协调的喧闹交织成一片繁盛。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三不五时有哨兵在城内巡转查检,愣是煞了风景。
说巧不巧,他们正是霍连宏手下的虎贲兵,近日被丞相徵用,专责抓拿京中可疑之人。想来他此番入京办事,也是为了虎贲兵的诸多调动,由上到下无不须他亲自首肯,还得三不五时随兵巡城。
「大人怎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