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慢慢照透窗帘、缓缓透进房里,我一直凝视着窗户,当看见天色微微的亮起,才真的确定自己确实熬了一夜。
自深夜便躺在床上,随意滑了滑手机、用极度伤害眼睛的方式让自己撑过这个无法入睡的时刻。脸书上没有一个是现实中的朋友,总共五十一个,全都是文友。该怎麽说……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要我找一个兴趣,那我想就是写写文字吧。
我习惯用文字去拼凑出悲伤,即便到目前为止还没写过任何一篇长篇的小说,但每篇的短文都用不同的方式悲伤着。曾经有个人问我,为什麽我的文章都这麽的悲伤,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吗?还是因为想法悲观才会有那麽忧郁的想法?
而我只回答他:文字只是代替言语、每个写故事的人都在说故事,然而、故事不就是一个故事吗?说完了,总会有曲终人散的那麽一天。
也许别人觉得我难相处,但确实是如此啊,我也不能否认什麽。不过在网路这虚构的世界中还能如此难相处的人,大概也只有我了吧。
躺在床上几个小时,终於感到口渴,於是我离开床铺,走出房间要去喝水,却发现厨房里有人了。姜夕尧从冰箱拿出冰水,我在他转身前躲在墙壁後面,等到他走上楼我才进厨房打开冰箱,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躲他,可能是怕见了面尴尬吧。
总觉得在接受了他的帮助之後,再也无法如此坦然的面对他,像从前一样用憎恨的眼神与态度对待他。
冰箱内满满的都是食物,但是我基本上只会动到冰饮料的地方,之所以不动其他地方的原因是因为没必要、加上多动了也只会有更多原因让他们讨厌我罢了。
这麽卑微的过了六年多,也不知道支撑自己的力量到底是什麽,整整六年了,回过头看连自己是怎麽撑下去的都不知道。
拿着一罐冰开水回房,打开了电脑正想坐下时手机突然传来短讯的声音,我拿起手机,才看到来讯人便愣住了。
『姜夕尧:你在生我的气吗?──於五点十九分。』
我沉默的望着萤幕上「姜夕尧」这大大的三个字,莫名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回应才好。乾脆不回应了吧,才这样想,便又来了另一封短讯。
『姜夕尧: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回我,但是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你可以开门吗?』
我疑惑的看向门,然後听见了敲门声,我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门,而这时又来了一封短讯,但这次我还来不及看便听见门外的他说:「我有事情要跟你讨论,有关你转学的。」这时候脑中又浮现了他说这是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打开门,侧过身让他能够进入房间,尔後把门关了起来。
我指了指床铺,示意他可以坐下,然後自己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
「下个礼拜开始,我要离开家里到比较远的地方去工作,我想你已经听到这件事了,那我也就不想再隐瞒,就最真实的告诉你我的想法吧。」他低下头,手指交叉着,看上去有那麽一点紧张的感觉。我也很紧张,不懂他想说什麽。
不过我想,家里少了他那麽一个成员,应该会更寂寞、冰冷或是残酷吧。如果他们因为他的离开而情绪不稳,那倒楣的就是我了。真的……很不公平啊。就算六年多了,还是觉得好不公平啊。
「明、後天我就会搬东西过去了,我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搬离这里,让我照顾你?至少离开这个环境应该对你比较好。」他依旧低着头,而他说的话在我心中,无疑是投下了一颗炸弹,炸得我的心开始不平静。
也许是因为太震撼,所以我一直无法开口,脑中的思绪混乱不清,根本连好或不好都无法决定。
我知道若是我和他一起离开这里,那我们的互动便会越来越多,同时间恨他的那份心意便会持续的在我心中挣扎着,当然这也不会是他为我做得最後一件事;然而只要想到要面对因为他离开而更残酷的他们,便好想、好想逃离。
如果离开,是不是就等不到我盼望的那声「女儿」?如果不离开,是不是我便要一直承受着这样的残酷,如同这六年多内一样,再过个六年多,直到我有一天能够独立为止。
我闭上双眼。
「你可以明天跟着我去那里看看环境再决定,不急,我只是想让你过得更自在而已。当然,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非必要的时候我答应你会少去打扰你。」听见他的话,我沉默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也跟着沉默。
他根本没有必要这麽卑微,如果说生命也有价值的话,他的价值绝对比我高出很多。我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罢了,而他是拥有一切的王子,何必这麽卑微的低头向我取得些什麽资格呢?
「你不用做这些,没有人会逼你的。」我盯着他,而他听见这话的瞬间颤抖了下,随後站起身,挂起笑容:「总之如果你有兴趣,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准时出门,你可以到房里来找我或是在客厅等我。」然後他离开我的房间。
我起身,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不知道该怎麽办、也不知道他为什麽要逃避我说得话。心情很烦躁,我倒上床,正想好好睡一觉时突然想起刚刚有一封短讯还没阅读,於是拿起了手机。
传讯人是姜夕尧。
『姜夕尧:打开房门的同时,可以打开你的心门吗?』
放下手机,我闭上了双眼,避免眼泪继续在眼眶堆积着。
我不知道他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为什麽要为我做这些,但现在的我似乎也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他能给我更快乐的生活。
也或许他就像我盼望爸喊我一声「女儿」那样,盼望着哪一天我能够喊他声「哥」。
我决定给他机会,也决定给自己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