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本是個女孩 — 11.在絢爛的夜空下

这场雪一直下到翌日清晨,也就是春节那天才总算停息。

早上,霹雳啪啦的爆竹声刚过,人们便在阵阵迷曼的烟薰中忙着为各房各处张贴门联。

震耳的爆竹声让呆在房间里的依雪不得不捂住耳朵,过了许久她才从室内走出,户外的空气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远处仍不时传来清脆的爆竹声。她踏着满地的积雪向苑门走去,只见几个仆人正迎着上午柔和的阳光忙着在苑门上帖门联。於是她伫立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人们的一举一动,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新奇。

到了晚上,华家一家照例围聚在正房的大厅里吃年夜饭。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依雪也和世君一起端坐在圆形的大餐桌旁,两个孩子相临而坐,使依雪看上去俨然像世君的同胞妹妹似的。

铺着华丽桌布的圆形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每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有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珍珠汤圆。洁白圆润的汤圆湿亮亮的浮在碗里,看上去真的好像一颗颗粒大饱满的珍珠漂浮於水面。依雪定睛望着碗里的汤圆,这一颗颗圆圆滚滚的糯米丸子让她感到陌生而又亲切,她又有些思念家里的紫菜饭团了。

她用鋥亮的银勺捞起一颗汤圆放在嘴边轻轻吹散了上面的热气,然後噙入口中。温吞吞滑润润的汤圆含在嘴里,仿佛一下子驱走了冬日的寒气,轻轻用牙齿挤破那层薄薄的糯米面皮,里面的蜜糖芝麻馅随之流出,霎时间,满口噙香,甜美宜人。

饭席上,华家主语气郑重的对世君作了一番谆谆教导,主要是告诫他已经又长大了一岁,今後应该更加懂事和勤奋读书才是。世君听着连连点头,俨然一副懂事听话的模样,其实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多想。

之後华家主又关切的询问依雪近来的情况,由於他平时忙於事务,并无多少闲暇来悉心照顾依雪,因此才由华夫人代为教导。当得知依雪的学习颇有起色时,华家主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不吝赞赏的对依雪勉励了一番。

听到华家主的赞赏与勉励,依雪微笑的眼神透出一丝自信和坚定的神色,让世君觉得如今的她似乎真正融入了华府的生活。然而此时的他又何尝知道,依雪之所以对学习如此努力只是为了能早日离开京州回到父母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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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世君与依雪无忧无虑的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新年的庆祝也已接近尾声了,然而这天对世君来讲却格外不同寻常,因为晚上家里要举办大型的烟火晚会,因此他的心情一整天都处於兴奋之中。这种情绪也多少感染了依雪,当夜色终於降临,她望着星光点点的幽茫夜空,不禁憧憬着世君所描绘的烟火是何种美丽缤纷的模样。

烟火晚会在华宅後院的草地上举行,夜色刚刚降临,西天的云际还残留着一抹暗红的霞彩,众多邀请而来的宾客以及华府上下的侍从早已聚集在开阔的草地上,等待着一年之中最绚丽的一道风景。

月色清幽,夜风习习。高高的千重塔耸立在澄澈的夜空下,冰凉的夜风不时吹动着高悬於一层层塔檐上的铜铃铛,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草地周围的树上都垂挂着椭圆形的红灯笼,一个个在迷蒙的夜色中幽亮的闪烁,远远望去宛若一只只栖身於树梢的荧火虫在闪闪发光。

依雪和世君一起提着小灯笼坐在长长的秋千上,圆月当空,朦胧的月色倾洒在依雪恬静的脸上,给她清丽可人的脸庞蒙上了一层别致的端庄。不远处人们林林立立的站在月光下,四下里笼罩在一片轻松和悦的气氛之中。

两人正坐在秋千上望着苍茫的夜空,突然间一朵辉煌灿烂、耀眼夺目的烟花伴随着一声震彻四方的巨响绽开在高高的天际,须臾间的闪耀,将整个大地映照得一片亮丽,犹如稍瞬即逝的白昼一般。依雪被眼前的景象深深触动了,只顾目炫神迷的仰望着一朵又一朵盛开在夜空的五彩缤纷的烟火,竟忘记了在一阵阵巨大的响声中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朵朵绚烂无比的烟花接连不断的在夜空绽开,时而蓝色,时而红色,时而状似花环,时而状似流线。连绵起伏,争相斗妍,将整个天空装点成一副璀璨夺目、变化万千的巨大画卷,直让人觉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世君仰起头看了一会儿,随後目光移到了依雪身上。只见依雪仍忘情的扬着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夜空中那瑰丽迷人的景象,如痴如醉,似真似梦,清秀的脸庞在烟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显得分外可爱。

看她这番模样,世君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於是站起身趁旁边众人都在仰头观赏烟火,冷不防轻轻拽了拽依雪的衣袖。

“怎麽了?”依雪回过神望着他。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轻声说道。

“什麽地方?”依雪站起身疑惑的问。

世君没再多说,只是牵着她的手躲开人们的视线向人群外走去。依雪惊慌之余却又不失好奇,任凭世君牵着她的手走到人群外空旷的草地上。

两人提着灯笼离开人群,世君感到很自由自在,而依雪心里则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世君究竟要带她去哪里。而她的紧张和着急却让世君感到颇为有趣,於是他故意淘气的加快脚步,握紧她的小手向前跑去。

依雪与世君手牵着手,一前一後的向前奔跑着,她虽不是很情愿,可心中却有种微妙的期待。世君的手让她感到一股真率而笃定的力量,他那率真开朗的身影如一道温饶的阳光泛动在她的身旁,轻快而欢畅的脚步声仿佛能拂散她心中的忧虑和迟疑……而看到越来越近的高高的千重塔,她才总算明白了世君的想法。

两人跑到塔前气喘吁吁的停下,依雪望着夜空下若明若暗的千重塔,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小小的惊喜。

“是要去塔顶看烟火吗?”她问。

“是啊,我们一起上去吧。”

“可塔里面那麽黑……”

“有我在呢,我走在前面,你跟着我就是了。”世君笑了笑,说罢拉着依雪的手走进塔里。

在黑暗中,借着灯笼那幽微的光亮以及夜空中忽闪不定的烟火的光影,世君领着依雪沿着一阶阶的楼梯缓步移动着,依雪一边随着世君的脚步不停的拾级而上,一边抬起目光注视着世君那忽明忽暗的身影。此情此景,她不无惊讶的感到,呆在世君身边即使身处於黑暗的笼罩也不会让人觉得惧怕,而她真正害怕的,只是世君突然恶作剧的松手跑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於是她下意识的抓紧他的手,心中觉得安稳踏实了许多。

沿着阶梯走上顶端,世君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处窗前。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伫立在那,静静的看着夜空中绽放出一幕幕五色斑斓、绚栏迷人的景色,这一刻,充满了幸福的喜悦。

在忽明忽灭的暗影中,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伴,仿佛两只迟归的鸟儿,终於回到了半空中栖身的巢,纵然高处不胜寒冷,可心中的那份温暖却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凛寒,像一层柔软细致的羽毛把他们笼罩其间。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隽永,如此的难忘,以致於它伴随着烟火那流光溢彩的绚丽之景永远镌刻在了两个孩子的记忆中。

而当多年之後,世君再想起那副美丽浪漫的画面,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掺杂着苦涩与甘甜的沧凉之感。夜空中的烟火,一刹那的闪耀,美丽绚烂到极致却又短暂得让人心痛。回想自己与依雪在一起的那段年少时光,就像绽开在夜空中的烟火一样,纵然美好浪漫、绚烂多彩,但终究还是在浩渺的夜空泯然凋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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