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大门,咻一下地推出车外。她来不及反应,眼前明亮的大厅、一旁正准备替她开门的服务生、映入眼帘,来得有点突然。
「等一下。」他似乎想到什麽似的,突然叫住她,接着只见後车箱缓缓打开。
「啊...」她的资源回收....不,离职物品。
「还有,这个拿去。」再度看向她时,车内的他已经戴上墨镜,从窗户递出一叠万元大钞。
「那个...要订什麽房型啊?」她双手接下,深怕钱掉了,连忙放进口袋里,接着唯唯诺诺的问。
「818」
「那是...」
「房号,你就直接选这间房。」
「我们两个要一起...」我们两个要一起度过这晚吗?杨海无视她张大的眼睛,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将窗户关上後,往前开走。
好吧!既然这样就见招拆招了!蒋谬礼心想,反正就一晚而已,杨海看起来也不是个特别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更何况比起今晚,她更担心明天能不能顺利拿到行李赶上飞机.....。那机票钱万一浪费了,她可是会捶胸顿足、郁郁寡欢好一阵子。
大厅里没有日夜的分别,今天晚上和明天清晨、明天中午都一样明亮、一样的人员不停走动。她有点好奇等会杨海要怎麽出现在这里,还是明星都有专属的秘密通道,说不定他早就在房前等着了。
她已经厌烦了手上这箱东西,还有蛋糕,只想赶快拿进房间将他们放下。
「请给我818号房,谢谢。」她在柜台前漫不经心的四处望,看向柜台小姐、看向饭店天花板上那片一男一女裸身拥抱的彩绘玻璃,迟迟无法将目光转移,彩绘玻璃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了,尤其是光线穿透过後产生的画面的朦胧。
「好的,请问小姐大名?」柜台小姐看了看她,心中似乎是有点上下打量的意味。但脸上表情的控制,却是惊人的自制和善。
「蒋谬礼。」
「好的。」真的像有什麽似的,她再度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这样总共收您两万五千元喔。」
「好。」她放下东西,从口袋里完整地拿出那叠被折的好好的钞票,数也没数就交上去。没想到数目完全刚刚好,不多也不少。到底什麽人会出门带那麽多钱在身上啊?还有难道他不知道这年头有信用卡这种东西吗?而且,看来他是常和家里的人吵架了。她的心中瞬间又跑出好多独白和疑问。
「这是您的房卡,电梯在右手边直走到底就是了,明天早餐时间从七点开始,可以选择到我们自助餐厅吃,也可以选择客房服务帮您送过去,如果需要客房服务打电话告知我们就行了!您的房间在八楼,那边有服务人员会带您上去。」语毕,柜台小姐微笑伸长手,向她指了指在一旁等待的一位穿着正式的服务员。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她向那位服务人员点点头说道。
「我可以帮忙小姐拿上去。」这个看起来约十九、二十岁的男生,又向前几步,伸手表示想接下那箱东西。
「不用了!真的没关系,这不重。」她快步往前走,转头向他礼貌的笑了下。电梯很快从十一楼下来了,走进後她快速按了八楼,一面想着杨海等等会从哪里出现。
叮!楼层到达时,发出响亮的一声。她深吸一口气,拨了拨头发,跨出电梯。杨海就在眼前的走道上等着她,墨镜仍然带在脸上。她快步走向前,和他并肩,谁也没有说话,走廊上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鞋踩在地毯上稀稀疏疏的声响。就这麽转了一两个弯,到达房门前。蒋谬礼拿出房卡,插入房门锁中。上头的小红灯转绿,门锁倏地打开。
一个晚上两万五的房间,可真是不同凡响,虽然她也不是没见过各种广告、电视上的照片,但当这彷佛样品屋般宽敞的房间,出现在眼前时,还是令人眼里闪闪发光。
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後是灯火不熄的城市、根本用不到的大客厅,摆着一张净白的大理石桌,上头放了些艺术品,色调温和的皮质沙发,大电视就不用说了,隔间的一边是中岛式流理台,还有系统厨具,几乎和她与林露一起租的房间一样大,她想,到底有谁都住这了,还会想花时间做菜。不过,话说回来,这就是他们的世界啊,那些华服、漂亮宅邸在杨海眼前,反映出的是波澜不激的平静。
「进去吧!」她站在门口缓缓打量时,杨海一直站在一旁,他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後说。
「啊,谢谢。」她脱下鞋子,但没有放进鞋柜中,不知怎地,这里毕竟给人格格不入之感。她踏上带了点米黄纹路的大理石地板,冰凉感顺着脚背直窜而上。
「会饿的话,就自己打电话叫客房服务。今晚你睡客厅,浴室在房间里,你洗的时候,我会待在客厅等。」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墨镜也摘了下来,对着已经快步走向落地窗的蒋谬礼说。
「好,不过,我还不想洗耶。」她难掩兴奋之情指了指窗外,都见识到这漂亮的夜景了,她现在只想贴在那窗前盯着外头瞧。
「随便你吧。」他打开电视,坐上沙发,开始看起深夜新闻,回荡在室内的播报内容和今天早上一样,和午间新闻一样,这个世界在今天并没有发生什麽特别悲伤或特别开心的事情。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同情的念头。接着,两个人似乎开始想起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打扰对方。就这麽沉默了一阵子後,蒋谬礼才开口。
「你和家人吵架的时候都来这麽漂亮的地方吗?」
「嗯。」随兴的回答。「还有,这里不是什麽漂亮的地方,这里是旅馆。」
「对你来说当然不是。」
「漂亮是对江溪川、金山那种地方的描述,知道吗?」
「啊,对喔,江溪川,我连一次都没去过。」这里到处净是她想见却来不及见的风景。「不过,你才不知道吧?我们这种小上班族,除非中了大奖,否则不会见识到这种漂亮。」
「骗人的,你想去哪随时都可以去。」他转头看着她,毫不迟疑地说。看来他是彻底的身体力行主义者。
「前提是要有钱才行。」
「你现在不就在这了吗?两百九小姐。」
「喂!我也是逼不得已好吗?而且我也没想到那杂志那麽贵..。」
「在意价钱做什麽,反正你本来就没打算要付钱。」
「我钱包里可是有203块,好吗?」话一出口,蒋谬礼深怕自己被杨海怀疑是诈欺犯,话锋一转急忙又解释道。「可是...你也知道203块什麽事都做不了...」
此时的杨海一派放松坐在沙发上,蒋谬礼则是坐在一旁靠窗的地板上,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不复刚才的陌生,彷佛是刚认识的朋友。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杨海之间没有任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