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整路上几乎是跌跌撞撞才走到他说的那家餐厅。他紧张兮兮地盯着我,深怕我会忽然步伐不稳跌在路中央,却又碍於情理不方便扶住我。
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走,走进一间装潢幽暗典雅的啤酒餐厅里。我想这餐厅里灰黑的墙壁和昏暗的灯光,正好不会让我的坏心情和遭姿态过度明显。我拣了个靠近表演者的位子坐下来。
他随後坐下,大约正想提醒我别喝酒伤身,我便先豪爽地叫了三瓶酒。
我本来便已经意识不清了,所以乱七八糟的开了头,也不是什麽怪事,我拍拍他的肩说:「不醉不归。」
他无奈的笑了下,迅速拿走服务员拿来的三瓶酒。「你不是去医院吗?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吧?」
我说:「倒是你,一个中医去西医院干什麽?」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工作量不少。你不怕身体搞坏了吗?」他盯着那些收起来的酒瓶,样子好像在审问一个病人。
「我说那天晕倒的时候,你怎麽在办公楼里面,一般人不是都去上班吗?何况你又不在那工作。」
「我看你身体状况会继续下去,你这样肯定会老的特别快吧?」
「今天吃完这顿饭以後就权当我是个神经病,以後看到我装作不认识,我看见你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样好不好?」
「你叫什麽名字?」
「怎麽都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抢回一瓶他手中的酒,倒在小杯子里举杯喝下。
他说:「你知道你从头到尾的说话态度都很失礼吗?」
我毫不在意,「失礼又怎麽了?」
他更加无奈了,「你无不无聊?」
我皱眉说:「既然你打算问那麽多问题,那你一次问完吧,我不吵你。」
他顿了顿,静默瞅着我一会儿,也许是还不曾遇过这样外表冷傲实际无赖的陌生人。他低下头,笑了下倒了杯酒,对我举高酒杯,我撇嘴笑了笑,迎上去。
他说:「Cheers。」
「Cheers!」
两三杯酒下肚了,他看着我散开绾起的头发,单手支撑着头,双目半闭的模样,他仍以一个中医的姿态说:「你不怕身体搞坏我也没本事管你,反正会想:喝一次酒而已,有什麽呢。对吧?」
我的酒量一向不大,此刻欲醉不醉,我只能恬淡又毫无意识的回答:「嗯……对了,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吧。」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酒杯,「嗯……去医院是代我母亲去看望生病的阿姨,去办公楼是那天我妹妹有上班的资料忘在我那,帮她送过去。」
我笑:「那还真是个爱家的好男人,身高也挺高,长的也不错,有没有女朋友阿?」
「怎麽?」
「觉得你是我朋友喜欢的型,可以介绍……」
他苦笑:「那倒麻烦你牵线了,不过我得先告诉你我的名字?」
「不对,算了,你别讲!」
他满脸疑惑:「为什麽?」
「我们以後又不见面,多记那名字干什麽,我只要今天知道你的代号是年轻的中医就好。」
「好吧,那我今天结束以前怎麽称呼你?」
「我不知道……别人都喊我总编,你就这麽叫吧?」
「你做出版社的?」
我重重的点头,「嗯,什麽问题吗?」
他问:「你们那栋楼几家出版社阿?」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就一家啊……」
他转了转酒杯,会心一笑,「那我妹妹可能在你手底下工作吧?」
「什麽名字?」
他说:「湛怡妃。」
我大多不把多余的事情放在脑海里,记同事的中文名字包括在内,脑海里勉强迅速运转一遍,才终於想起这尚不算就远的记忆:「ANSON?」
「大约是吧,我记得她有奇怪的英文名。」
我笑,「我昨天下午才骂过她呢……」
「是吗?你就操练操练她吧。」
「一般人听家人被骂不是先问为什麽,然後质问对方吗?」
「我也满想这麽做的,不过我们就见一次面,你心情也不怎麽好的样子,和你说这些没意义,不如现在起让你诉苦吧。」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似乎不是个话少的家伙,却也不是正经的人。他也提着嘴角笑了几次,但怎麽样也不像个爱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