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因失眠而起的早,一层淡青色的黑眼圈爬上眼底,我化了一个完美的妆容,遮盖掉令人略写疲惫的黑眼圈,在楼下新开的咖啡店买了杯黑咖啡,提着hermes的限量款驾车往出版社。
我看着前方的路,恍惚觉得有些头疼。刚好电话忽然响起,我把车停在路边,一看手机显示是summer。这女人打来通常没别的事,几乎不是惹麻烦就是解决不了自己的工作,大概是作者的稿子又出了问题,我撇撇嘴,稍显不耐的接起。
「喂?」
「总编!」那头听来声音着急,声音夹杂着哀求「您能不能打电话给娴淳帮我和她说说,我已经催了好一阵子了,她要是明天再不给,我就要和业务部再次吵翻天了!我想说上次看见总编和她在露台聊天,总编好像和她不错吧,一通电话就好……」她说到愈後声音愈发无力。
「什麽时候看见我和她聊天了?」我说。
「上、上个周一吧还是周二……」
我轻笑,「你觉得我像是在聊天?」
「大约是吧……」
「谁负责催她的稿?」
「我……」
「你还想要这份工作吗?」我放松了笑颜,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嘟嘟……」毫无意外。
抛开电话,正准备离开,视线定格在旁边的公车站,我眯着眼睛稍往前看去,那似乎是两周前我面试进来的员工。她东张西望着等车,一眼看见这台阻挡公车来路的车,她忽然定睛望着我,而後招了招手。
我想这时走也不是,热情的向她挥挥手也不是,我将车驶靠近了她一点,说一些上司理应要说的话:「上车吧。」
「啊?」。
她那副白皙年轻的面孔,衬上一脸傻傻的疑问,我一时之间特别觉得无奈。
我怀疑着是不是所有怀着清新的、文艺的梦想的女生们都长着这副傻里傻气的女孩儿脸。我转而又想,啊,当初的我可不是这样,那时我如同现在这副模样稳稳的踩着十公分高的步伐。别人挑选着哪双平底鞋方便走的时候,我翻着杂志思考哪双跟鞋更能衬出我的优雅气质。
我说:「你这样坐车过去得转几班车啊,不知道省时间。」
「真的可以吗?」她小心谨慎的模样彷佛我下一秒就会伸出爪子攻击她。
「上来。」
「总编开车过去要多少时间啊?」也许是怕气氛尴尬,她不敢光缩在副座上静默无声,只能丢出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来。
「二十分钟。你叫什麽名字?」
「喔……」她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稍微松了警惕「湛怡妃……总编不知道吗?」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吗?
「英文呢?」
「Anson。」
「这不是男生的名字吗?」
「是阿,以前人家给取错了,一直留着,我还满喜欢这个名字的。」她唇角弯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我淡淡瞥了她一眼
很久以前我总纳闷,为什麽这世上有人能够永远和颜悦色,对待任何事、任何人,彷佛这世上没有什麽能够打败她,没有什麽能够伤害她。我安慰着自己说,那样的人其实心里埋藏着苦涩,他的心脏会随着流年失去血色。
显然此刻我并不能够预测她的未来,但是有个声音告诉我,有些人即便苦涩,但她永远、永远也不会随着年华一同老去。
我想有些人拥有年轻的心怀,并不会因为世事艰难而稍有变故,就是为了提醒着像我这样的人: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拥有了逃离不掉的腐朽。
抵达公司的路口,我想了想,对她说:「Anson你下车。」
她转头过来看我。
「就这麽一点路,走路过去。」我从包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抛给她,「去用我办公室里的电话打给娴淳,她你知道吧?summer追稿的那一个,你告诉她中午前如果来不及寄给summer,我下午可能要亲自去拜访她。」
「为、为什麽我去……这样她相信吗?」
「要你做就做,没有废话。」我冷淡地用重音结尾,指指一旁的咖啡「顺便把这杯咖啡拿走,我一口也没喝,看你要怎麽解决掉。」
「是。」她束手束脚的慢慢拿起咖啡。
她打开车门下车後,我叫住她:「湛怡妃。」
「是……」她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
「别像个傻子一样,不想被踩下去就精明干练点。」
走出停车场等电梯,离开里面昏暗的灯光以後,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刚刚做了件多管闲事的事情。至少平常我是不会以严厉的话语暗的鼓励谁,我想我大概更擅长於挑拣错误和打击下属的好心情。
而我刚刚以不咸不淡的语气将黑咖啡「捐」给她,并且警惕她在公司里精明点。
在这个女人充斥的公司里本就是应该这麽做的。可能她并不知道她的随便一级小小上司交代给她随便一样工作,她要是犹疑了一秒,中午时间可能便在茶水间里成为本日话题人物。
女人向来是擅长夸大事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