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兩個月的旅行 — 二)停泊的靠站 《上》

漫无目的一向不是何慕生的习惯,如果真有,那大概也是因夏星蝉而起。

手里握着便利商店的热咖啡,何慕生因那过於甜腻的味道皱起了眉头。他靠着墙,看着路上熙来攘往,形形色色的匆忙。

『慕生哥!不要空腹喝咖啡啦!不怕胃出毛病?』她鼓起脸颊,抱怨道。明明夏星蝉很讨厌陈姨的叨念,却会在有些时候,露出孩子气的神情对着自己碎念。

何慕生失神的笑着,周遭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洞。

街道上的号志灯转为明亮的黄色,大概不到一秒的时间就会变成鲜艳的红吧?是这样的规律,也是这样的无趣。

就像他的生活。

对街的人群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身穿蓝色外套的少年冲了出来,目标是路上的一只小猫。

号志灯果然在下一秒便成了红色,似乎在歌咏着少年的哀歌。

少年抱到了小猫咪,却换成自己动弹不得,惨白的看着大卡车发出刺耳的喇叭声朝他自己冲了过来。

何慕生的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手一伸将少年带入怀中,冲击过大,导致两人在人行道上滚了好几秒。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困惑。

「为什麽?」他喃喃低语,明明他泛出了冷笑,明明他暗嗤少年的愚蠢,明明他,何慕生,一直以来都只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少年也从地上爬起,怀里还抱着猫咪,这只猫大概是受伤最轻的,基本上一直被少年抱在怀里。

「谢谢你救了我。」少年笑着道谢,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凝视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如果不是出自於同情心救了他,那大概是─

何慕生想救赎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在少年的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的影子。

「不客气,下次小心一点。」重新调整好侧背包,何慕生拾起地上空的咖啡纸杯,想也不想的迈出步伐,没有多做停留。

少年听到了何慕生的嗓音时呆了呆,不敢置信地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夏生哥?」他有些迟疑的唤着。

何慕生僵住,怎麽……怎麽还有人会这样叫他?

「是吧?夏生哥!」少年欣喜道,「我是流海啊。」何慕生有些厌烦的挥开他的手。

「我不认识你。」他轻声道,「我叫何慕生,你认错人了,根本不是甚麽夏生。」

流海震惊的看着何慕生越走越远,怀中的猫咪晃着尾巴,轻轻地,

喵了一声。

何慕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少年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小男孩似乎有那麽一点点的重叠。

『夏生哥哥!』总是带着有点哭腔的声音叫着自己。

『笨蛋!又被谁欺负了?』夏生回头怒骂。

夏生背着和流海一样的书包,不同的是流海身上灰扑扑的。

『好了嘛,小夏生不要骂小流海嘛。』温柔的女声似乎有些责备。

『春生姊姊!』流海兴奋地扑进春生的怀中。

『啧。』夏生不悦的瞪了流海一眼,迳自拉起春生纤细的手,『姊,走了。』他绝对不是忌妒流海给姊抱着,绝对不是!

『小夏生,不要走那麽快,会跌倒喔?』春生慌忙牵住夏生的手,害怕他走不见。

柔和的光晕勾勒出一幅可以名为「幸福」的记忆。

多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回忆的欠片,就此刷白。

风起风落,炽热的阳光下,朦胧的身影只是,无限的悲伤着。

「慕生少爷,主人想与您讲电话。」公式化的声音无来由的令人心烦。

「我没有不接的权利吧。」何慕生的声音寒得碜人。

电话那一头并没有多做任何回应,不出几秒就传出了转接的滴答响。

「慕生,我不是说出门要带手机吗?」温和的男音有些许动怒。

原来他也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何慕生发笑的想。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支手机装了多少的定位系统吗?」何慕生的声音有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很冷。

「慕生,听话。」声音又下沉了几分。

「你现在是用什麽身分叫我听话?」他嘲弄道,「同父异母的哥哥?春生姊的丈夫,我的姊夫?还是谎报於世人的继父身分?」再怎麽嘲弄,也遮掩不了语气中的滔天恨意。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慕生我只是希望你平安,何家树立了这麽多敌人,你又是唯一的…」似乎是想,解释些什麽。

「唯一的?唯一的什麽?何家唯一的子孙?你明明就是我哥还唯一!」何慕生打断他的话,「何家的敌人还不是你和那个人树立的?你以为我稀罕那些遗产?何慕云我告诉你,有本事你还我一个姊姊!」他粗暴的摔掉话筒,眼中的恨意吞噬一切。

他一直都知道,只要是他想要的,姊姊什麽都会给他,姊姊觉得她愧歉於自己,所以她包容自己的任性、无理取闹,为了让自己能过得更好,放弃了更多的梦想。

而他,何慕生,除了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姊姊,连最後的自由都失去了。

那是比遇见夏星蝉还要更早、更远的时候,何慕生从来都没有告诉别人,他多麽的眷恋过去,那是因为─

过去幸福的那样不真切。

那个时後的他,不姓何,也不叫慕生。

他只是一个,由姊姊取名的孩子。

那一年,夏生五岁,他的姊姊春生,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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