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拍开门,脸一红,便快速阖上。
她语塞得说:「兰……兰……你在做什麽?」
里面那人的声音听不上有任何羞涩,「更衣。」
韶棠脸更红,「你……为什麽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本少在自己的房内更衣,有何之错?况且,你不敲门就贸然地跑进本少居所……」
此时此刻的韶棠真想找个洞躲进去,她此生还未做过这麽踰矩之事,也未曾看过男人的背部。
因为蓉春镇的镇民自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看到她就逃得远远的,她未曾仔细凝视过每个人的脸孔,连名字也就不出来。但,清涛是唯一的例外。
忽然听见兰残月的声音:「你可以进来了。」
韶棠想都没想就开门而入,没想到还未看清兰残月,就被他喝令:「出去。」
「什麽?」韶棠一脸疑惑,怎知下一瞬间她已被他周身一股强烈巨大的气息给震出门外,她呆坐在地上,看到门被那巨大的气息给关起来,她就明白了。
韶棠起身,再一次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问:「兰公子?」
这时门自己打开了,他问:「有什麽事吗?」
韶棠仍在呆愣的状态,又听到兰残月说:「没事了?那你的房间在右侧第二间,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天。还有,以後找我请敲门。」
韶棠仍想要说些什麽,比如说:「你这家伙把我丢在荒郊野外是什麽意思,好歹我也是蓉春镇人人闻之丧胆的妖孽!」抑或是:「你用武功把我赶出门外就为了教我敲门?兰残月啊兰残月,你究竟是个怎麽样的人?」
可一转眼,门又合上,她又跌坐在地上……
韶棠气得要打叫,可心中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冷静,别把兰残月当人就好。
夜晚,兰残月的客房从窗户飞来了一位访客。
那人道:「残月,你何必那麽狠,她只是小姑娘罢了。」
兰残月此时正打坐在榻上调息气息,他说:「怎麽?十年相处,感情也出来了?」
那人找了椅子坐了下来,边给自己倒一杯茶,边道:「可能吧。那日我看到她真的如你所说跳崖,竟然惊恐得说不出话。残月,为何一切你都能掌控在手中?」
兰残月睁开了眼,「因为我必须完成这麽多年所谋划的业。」
「她会如何?」
「如她所愿,等同於她跳下崖的结局。」
「如果……到时她不愿这样的结局呢?」
兰残月这才看向了他,「你才不愿。」
那人一笑,「残月,你连我都看清了。」
兰残月起身走到敞开的窗旁,看着天边皎洁的月。良久之後,清涛似乎听到了他说:「这天下,我只看不透一个人……」
夜半,韶棠想去小解,只是她非常纳闷,为什麽这个客栈的茅厕要盖在竹林里!难不成没有客人像她一样晚上需要小解吗?他们心里都不会毛毛的吗?
正当韶棠在胡思乱想时,她听到一声笛音从竹林深处传来,下一步还未踏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惊叫:「来者何人!是哪路的妖魔歪道,小妞我可是杀光了蓉春镇全部镇民的妖孽!还不报上名来!」
那妖孽轻叹一声,「是本少。」
韶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鼓起勇气走进一看,竹林挡住了微弱的月光,让整条通往茅厕的路阴暗诡谲。而来人此时正坐在恰巧竹林的一处缝隙,在月光的照耀下才看清眼此人。他不是妖、不是魔,来者正是妖、魔远不及的无血无心之兰残月!
兰残月看她一副失望模样,问:「怎麽,是本少不好吗?我看你好像很想要什麽妖魔鬼怪出现。要不,本少变给你作伴?」
韶棠惊道:「兰公子你会变妖魔?我要看我要看!」可韶棠想起兰残月这人已是一般妖魔无法比上的等级,那他变出的妖魔起不丝毫不逊色普通鬼怪。
经过韶棠刚才认真的推论,她忙推辞道:「不、不、不,不必了!兰公子好意我心领了。话说,兰公子你在吹笛啊?」
兰残月没理她,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
韶棠看着那在月光照耀下的脸孔,似乎忘记了他是何等的无情,愣愣地看着此时如诗如画的兰残月。
兰残月慢慢拿起手上的笛放入口中,一声又一声若有似无的音,慢慢的组合成一首悲凉的曲调,整座竹林彷佛随着他的音色而摆动。
整首曲子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一个部分说得上惊艳,但却是默默道出悲哀,听者渐渐沉沦於吹笛者所营造出来的气氛中。
而再回首,他已经吹奏完。
韶棠看着眼前的兰残月,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我以前也学过乐器,是琵琶。我从小没有爹娘的陪伴、没有师父的教导,更没有朋友的鼓励,只是偶然在街上捡到一名女子见到我,匆匆逃走而遗忘的东西。
刚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麽,连『推手是枇,引手为杷』都不知,胡乱弹弹便失了兴致。而多日後,唯一一个不怕我的人穿着整身破衣,头上也挨了几个包,手上拿了一本看起来精美的书籍来,他说那是要给我的,对我学习琵琶会有帮助。
那时,我才知道有人相伴的味道是什麽,有朋友为你付诸一切的感觉又是如何。」
韶棠抬起头,看着坐在大石子上的兰残月道:「你的笛音,就像我当时寂寞的心境一样,弹出来的曲子无论曲调在激昂,听者也会闻之哭泣。」
兰残月就这样看着她,许久未出声。直到一阵寒风袭来,风里带着他小声却足够让她听到的话,他说:「你来竹林里应该不是为了找本少吧?」
韶棠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和兰残月告辞,飞奔到竹林深处的茅厕里……解放。
黑夜中,兰残月露出了许多年未见的一抹淡笑,用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大哥,我才刚开始。我知道这条路绝不轻松,但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走到最後。」
竹林外,客栈一间屋子的窗户微微合上,清涛靠着墙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轻叹:「明天,该轮到我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