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亦或憶 — 第一章 歸鄉來人

鲜红的夕阳才刚落下,盈盈皓月便已悄悄升起,与满市的霓虹灿烂争相映辉了幽幽静谧的深色画卷,隐了本该满空的星君如夜。晚风循着落地窗透入丝丝凉意。冻的这百坪大的空屋更是凭空降了几度。

现在的她只觉得冷,冻彻骨髓的冷,可她又有什麽资格说冷呢?这样的感受出现在她身上,只活脱脱像个讽刺。

方慕笙将颈上围巾拉高了些,颤着发怵的身子走到窗边。她并不如每一个过往的台风夜关上它,反而伸手一推,将所有的冷意都吹拂进来。

落地窗被开到最大,黑色的窗廉也吹得老高,阳台的天堂鸟东摇西晃,树叶在凛冽的风中颤抖。它不粗的支干被折的好像随时会断,只是被固定用的绳索扯住最後一丝生机。

绑在支干上的红布条艳的如血。

方慕笙弯下身子,将红布条轻轻拉了下来。

上面写着一行字。

泼洒飞扬,像是曾经青涩蒙蒙的情意。

墨迹仿拂未乾。

那时醉意正浓的他笑着,漆黑的眸里闪过一抹亮色。

幽泓如水。

然後他说,你猜猜我在布条上写了什麽?

一生相守。

四个字,二十一画。

二十一画,尔时忆华。

当下她没有想太多。

只是笑开了靥,因为这四个字而偷偷欣喜,因为背後的意义而暗自开心。

可是。

她不再那般青涩了。

剧烈的狂风吹乱方慕笙浅棕的发丝。

天堂鸟的树叶一片一片给吹落了下来,落在她身旁,或是从高空中飘落,其中有一片,脱离了支条,轻轻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究竟是但愿一生两两相守,还是只求时常忆起共度年华?

她不懂,至始至终都不懂。

而现在就算懂了,似乎也已经毫无意义,又能如何呢?他终究是不会回来的吧。

曾经有漫漫云涌歌颂那稚嫩纯真的过往,到如今的最後只剩残夕照耀的满室血红,独奏起一声声蛊惑低沉的呼唤。

呼唤,方慕笙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便见好友手上拎着一个塑胶袋,里头正散发着浓烈的香气,冷寂偌大的房中顿时漫开一股热意,而她本人则已经脱除了鞋袜,赤着脚踏在大理石地板上。

秀气的眼中溢满熟悉的笑。

"发什麽呆呢?看我给你带什麽好东西来了?呜....地板好冷"

方慕笙呆了呆,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是啊,没回过神来,从来没有,她沉迷了八年未曾清醒过。

"喂,笙姐姐,你不会真傻了吧"

卓翊瞳一笑,双眸弯作了月牙形状,浅浅的,淡淡的滑过澜漪。那笑一如既往,在她每一次的心碎,每一次的绝望中如风过留痕,勾起她嘴边的弧度,隐去她沉落谷底的悲哀。

让她现在突然很想舒畅的笑出来。

所以她真的笑了。

"没事"

但是那个笑容,虽然是如释重负的舒坦,还是无可避免的夹杂着压抑。

".....不关窗吗?"

.......

她看了看手里的红布条。

".....不关了"

当一个人想要放弃一段爱情的时候是什麽感觉?

很突然,很突然的就想这麽忘记他。

她曾经以为如果有一天自己打算忘记那个人的时候感觉到的会是锥心的疼,像是一块肉从身上硬生生割下一样的疼,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很平静。

是因为那份爱恋已经持续了太久了吗,久到她离开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久到她渐渐开始忘却那个人的样子,久到她几乎只记得他最後那中低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着平静与冷酷,还有热而让她绝望的气息吐在耳畔。

他说,方慕笙,我恨你。

她曾经在绝望後仍然执着的认为他们共有过的美好是真实的,她想这麽想,更逼迫自己这麽想,她把对自由的追寻锁在牢笼里,把自己绑进他们之间的回忆。

可是,她得到的仍旧只是他的背影。

......

指尖的红布条悄悄飘落在地上。

......

"慕笙,你真的没事吗?两年没见到你了,你不会变成什麽行屍走肉了吧"

卓翊瞳看向她,眼底的担心毫不掩饰,虽然嘴上说着玩笑话,但她真的很担心自己这个朋友。

"还是...."

"真的没事啦"

方慕笙微微一笑,并不再多说什麽。她将目标转向了桌上的塑胶袋-----不用看,光闻那个香味就知道是什麽了。

"好久没吃了啊,真是的,是存心要让我肥死吗?"

把麻辣烫从里头拿了出来,方慕笙笑的开怀,她抽出筷子,同时故作姿态的舔舔嘴唇,一副十指大动的模样。

"我先开动罗"

"好好,本来就是买给你吃的"

卓翊瞳无奈的将手支在下巴上,看着好友以风卷残云之姿快速横扫那大锅麻辣烫------她也只有在吃麻辣烫的时候会如此不顾形象吧,喔,对了,还有他。

微转眼眸,便见那枝上的红布条已经消失无踪。

"慕笙,你知道吗?"

卓翊瞳忽然出声了,慕笙点点头,示意好友说下去,她却没有看她,而是继续看向窗外,久久不发一语。

方慕笙抬起头来。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

"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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