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韩海旭的背上,他修长的手臂环绕我的大腿,手上还拿着我的书包,而我的手也勾在他的脖子两旁,他静静的背着我,走在人烟稀少的柏油路上。
路灯伴随着他缓慢的脚步从身旁擦过,偶尔他踩到小石子所发出的声响轻轻划过黑夜的宁静,我的脸靠在他背上,感觉他的体温从他背後伴随着温暖散发出来,让人安心。
哭完、发泄完後,我整个人像是用尽力气一样,软趴趴的靠在他宽大的背上。
「今天......」忽然,我沙哑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但我知道韩海旭在听,「今天他对我说,谢谢我没有喜欢上他......」
我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要对韩海旭说这些话,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他的步伐踩在小石子上发出的声音延续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声响,过了很久後我才听见韩海旭低低应了一声:「嗯。」
只有这麽的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其他冗长的安慰话比不上的。
我两颊的泪痕再一次被眼泪浸湿,心痛的感觉依然在胸口作祟,然而我心底有一块情绪却被他安慰到了。
我知道,这个人明白我的心情。
多年以後如果我再回忆起来,一定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少年,在宁静的黑夜里把我背在他的背上,任由我在他背上哭泣。
我缓缓闭上双眼,感觉温热的眼泪爬过鼻梁,放纵自己沉溺於这股令人安心的温暖中。
「婉岑,这麽晚你去哪了?」来到家门口,我闭着眼睛听见一个女声怒气冲冲的朝我喊。
是很熟悉的怒气,很熟悉的担忧,但声音却不是同一个人。
「欸,你不是说你妈过世了。」韩海旭小声的在我耳边问。
「她不是我妈。」我在他背上轻皱起眉,不打算理会一旁的尹静希。
闻言,韩海旭一愣,却还是微笑着将我轻轻放下。
我双脚刚落地,还是头昏眼花,眼前视线一片朦胧,什麽都看不清楚,只见一个妩媚的身影紧张的朝我走来。
「谢谢你。」尹静希用力捉住我的手臂,接过我的书包後向身旁的韩海旭点点头,便把我拉进家门。
我就这样毫无反抗的被拖进去,在客厅看见了满脸担忧的父亲。
「婉岑,你这孩子......你喝酒了?」父亲从沙发上站起身,迈步朝我走来,刚靠近我便闻到我浑身酒味。
「你喝酒了?」尹静希闻言,脸上更显怒气冲冲,没了平常的温柔,「一个女孩子这麽晚,究竟去哪了?」
「喝酒。」我瞥了她一眼,摇晃着身子淡淡道。
「你还未成年,怎麽可以喝酒?」尹静希披头朝我开骂,「刚才你和宇廷都还没回来,宇廷的妈妈也很担心,後来才知道你们两个是一起失踪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後来看宇廷被人送回来了,就是不见你的踪影,你父亲都快急死了!」然而怒气的双眼中,却隐藏的深深的担心。
我一愣一愣的听着她气急败坏的朝我喊,父亲也皱着眉心不时补上两句责骂的话语,我却一点也不感到难过或是气恼,反而来自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种情绪,叫作开心。
有一股温暖的流光静静流淌在心底,一路传到我这几年来已冰冷的心中其中一块缺口,慢慢的用柔和的光芒将它包覆起来,那个缺口,叫作亲情。
「你怎麽可以去喝酒?现在才几岁!你......婉岑?」尹静希骂到一半,忽然停下,略微吃惊的望着我。
我一愣,对上她的视线後才发现自己的脸庞已经滑下两行眼泪,我僵硬的摸上双颊,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正在哭。
「骂太凶了?」父亲原本责怪的脸庞转为柔和,有些舍不得。
「不行,现在不骂她永远都不知道!以後怎麽办?」尹静希却不赞同,「婉岑,阿姨这是为你好,你应该要明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伸手擦去眼泪,开口打断她,「我只是......很开心。」
语末,我擦拭着的眼眶却落下更多的眼泪,多到我感觉酸涩感累积在鼻腔,开始让我有一下没一下的哽咽。
父亲和尹静希先是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後双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父亲最先走上前,轻轻抱住我:「岑岑,对不起,爸爸以前太不关心你了。」
我只是低低哭泣,然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随後父亲放开我,转为尹静希上前抱住我:「婉岑,别哭。」
感受这陌生的体温和味道,我却不再像以前一样偏激、排斥,反而开始学习怎麽去接纳。
总觉得有什麽东西,正在一块接一块拼凑起来,补满了原本那份不完整,而我原先害怕的那个一开门总是黑暗的『家』,也不再四分五裂。
「下次不可以再这麽晚都不回家喔。」尹静希轻拍我的背,低声道。
我止住眼泪,点点头,嘴角轻轻勾起,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赶快去洗澡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父亲轻抚我的头发。
闻言,我拿起书包转身上楼,心中洋溢着许久不曾有的温暖和幸福。
或许以後的雨天,我不用再独自一个人守在电视机前,不用再频频回头朝门口望去,等待那扇门何时开启,不用再因为安静到连厨房的水滴声都听见的时候害怕。
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可是却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珍惜。
我不希望自己再重蹈覆辙,不想要再失去後才明白曾经挥霍了什麽。
隔天。
「疼......」我拿着书包,摸着痛到快把我裂成两半的头,缓缓走下楼。
「知道喝酒的後果了吧?」尹静希无奈的站在玄关处,似乎是在等我。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运动饮料,看能不能纾解一下你的宿醉。」尹静希说着将手中的运动饮料放到我手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喉糖,「我怕你受不了上课会睡着,到时候就偷偷唅一颗,能帮助你提神。」说着,她又把它放到我手上。
我愣愣的望着手中的东西,又看向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
「怎麽了?赶快去上学吧。」尹静希朝我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如往常。
我这才回过神来,把它们收好後低低道了一声:「谢谢。」心中有那麽一点感动的因子在流窜。
当我走出家门的时候,隔壁的门刚好也在这时候开启。
「天啊,痛死了......」顾宇廷从里头走出来的同时,一边揉着太阳穴。
我吃惊的望着他的身影,他刚好也发现了我,露出一抹笑容後走近我。
「你怎麽没去练球?」我愣愣的望着他。
「请假了。」顾宇廷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後却露出痛苦的表情,「嘶......头好痛。」
「看你以後还敢不敢喝酒。」我丢给他一个白眼,从口袋里拿出尹静希刚才给我的喉糖,「要吃一粒醒脑吗?」
「好哇。」他笑了笑,从我手中一点也不客气的接下喉糖,一次拿走两颗。
我有些心疼的望着瞬间减少很多的喉糖,最後露出一抹微笑将它收起。
他开心就好,我怎麽样都无所谓。
「我昨天是怎麽回家的?你总不可能背我回来吧。」顾宇廷一边嚼喉糖,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对啊,一路上拖回家,不知道你屁股下面的裤子有没有磨破。」我瞥他一眼。
「真的假的?」他大吃一惊,赶紧回头看自己的臀部,但是角度根本就看不见,於是我见他紧张的转啊转,不禁失笑出声。
「骗你的啦,哈哈。」我轻笑两声,「找人帮忙的。」
「喔,谁啊?」顾宇廷被我摆了一道,有些无奈。
我顿了顿,思量片刻後才淡淡回答:「就一个人。」
「喔。」顾宇廷点点头,似乎以为是他不认识的人也就没有再多问。
我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觉得不应该说,或许是因为我发觉顾宇廷开始对韩海旭抱有敌意,那麽还是别说的好。
我的眼神变着幽远黯然,表情也转为紧绷,心中一阵沉重。
我们因为这简单的爱情,学会猜忌,学会自我保护,可是却把彼此伤害的伤痕累累。
不论是我,韩海旭,还是顾宇廷,又或者是徐燕萱,都是这场爱情里面,会被伤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