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妈妈是在医院待产的时候认识的,两个被怀孕折腾的女人,加上兴趣、嗜好也都相近,立刻成为七嘴八舌的好朋友,好到最後连邻居都要当,於是就一起买房。
而我和顾宇廷,才差他二十分钟出生,他却永远比我大那二十分钟,小时候总是被强迫叫他哥哥,我却老是扁着嘴不肯开口,甚至在国小三、四年级,我高出他一颗头後,还『弟弟』、『弟弟』的叫他,可是国中以後,他却像是吃了好多进补食材一样,不停、不停的长,现在,他甚至高出我一个肩膀了。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呢?他变得很不一样,身高、体重、脸蛋、人缘......我和他之间愈来愈没有可以交集的地方。
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来愈遥远。
终於在把学长打发掉後,我头也不回的丢下顾宇廷离开,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既然你要练习,那就不用陪我了,反正我也无所谓。」
说谎。
不知何时,我已经把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压在心底最深处,不停的说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违心话。
刚走进教室,一个短发胖胖的女生便笑嘻嘻的朝我走来:「婉岑早安!」
「嗯。」我看了她一眼,坐到位置上放下书包。
她是教室里唯一比较和我说话的女生,蔡沛涵。因为我很安静,没事的人也不会主动和我聊天,只有她会不停的在我耳边罗哩哆嗦,不过我想应该是她在班上不受欢迎,所以想和比较远离战火的我说话,其实我们根本称不上朋友。
「听说顾宇廷加入篮球社啦?呜,他原本就够帅了,再去打篮球不就更帅了吗?」蔡沛涵雀跃的说。
「有吗?」我差点没丢白眼球给她。
这所学校里,有很多像蔡沛涵这种仰慕顾宇廷的人,他从以前到现在,先不要评论他的成绩,光靠那脸蛋和身材就收了上千封的情书,记得国小他情人节巧克力收到太多吃不完的时候,还要我帮他吃,但谁要去咬那恶心死人的垃圾?
她们根本不了解他,只有我了解。
早修结束,我站在窗户前等待顾宇廷从操场走来,以前他下课只要一经过我们班教室或楼下,都会和我笑着挥挥手,虽然我都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连个眼神或微笑都没给,但心里却是高兴的。
来了。
看着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但他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抬头对我微笑,因为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倩影,而那抹笑容现在则是给了她,甚至多了一点绯红。
我心底的那份期待瞬间冷却,面无表情的僵在那里。
顾宇廷仍笑嘻嘻的和她说话着,没有注意到我,没有抬头,没有眼神。
虽然她的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修长的身影,长得很斯文、很英俊,但顾宇廷和她,站在一起就好像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一般,是那麽的批配,就连一旁的花草都要惭愧的低下头。
放在窗户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中也没心里来得痛。
「咦,那不是顾宇廷和我们的美人学姊徐燕萱吗?」蔡沛涵走到窗户前也看见了这幅画面,「啧啧,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她赞叹的话语,却一次又一次割着我心上的肉。
她不了解他,只有我了解。
我深深的看了楼下的徐燕萱一眼,然後一言不发的离开窗户旁。
晚上。
我想起顾宇廷脸上的伤,犹豫了快两个小时才鼓起好大的勇气爬到他的阳台,敲着他的窗户:「顾宇廷,是我。」
过了片刻,顾宇廷打开窗帘,讶异的看着我:「你很久没主动爬到我的阳台了,怎麽了吗?」
我原本要将手中的药膏递给他,却忽然瞥见他房里有其他人。
「宇廷,怎麽了吗?」一个女生的声音重重压在我的心头上,我看见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徐燕萱走了过来。
她身旁还有一个长相也很斯文的男生,似乎和早上我看见的是同一个人,不过我却没有心思去注意他,只是紧缩着瞳孔盯着徐燕萱不发一语。
为什麽她会在这?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她会进到他房间?
胸口开始闷烧般的难受,好像我必须用力呼吸,才能将空气吸进肺部。
「哇,好酷喔。」徐燕萱看着我和顾宇廷房间紧连在一起的阳台,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最後一个我和顾宇廷的秘密,就这样被夺走了。
「她是?」徐燕萱看着我问。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尹婉岑。」顾宇廷向他们两人介绍着。
「你好,我是徐燕萱,是你三年级的学姊,也是篮球队的经理。」她朝我伸出友善的手,我却没有去握,只是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抱歉,她比较怕生。」顾宇廷不好意思的对徐燕萱说,还不时给我眼神示意,我没有理他,装作没看见。
我才没有怕生,只是我不想理她。
「没关系。」徐燕萱收回手仍保持微笑,「不过,你们的阳台好酷喔。」
「哪有,早该拆了。」顾宇廷笑着回答。
『早该拆了』那四个字却重重落在我心头。
早该拆了?说场面话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我瞬间沉下脸,将手中的药膏和OK绷用力放在顾宇廷手中,冷着声音回答:「是啊,拆了的话,以前你也就不必每天早上爬到我房间里叫我起床。」
我是故意说这些的,因为我想刺激徐燕萱。
语末,我转身爬回我的房间,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没有看见徐燕萱尴尬的神情,以及她身旁那个斯文男生意味深长的一眼。
我关上灯,不想让他们隔着窗帘看着我的影子议论纷纷。
顾宇廷从来都不晓得,他自己在我心中占了很大的份量。
光是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左右我的心情。
──他从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