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想还是想不明白,无论是要把天灵盖都给想穿,还是把魂都给想飞了,我还是无法相信像管事婆婆那麽和善的老人,竟然会杀人!而且一想到她那张冷漠的老脸、握着瓦碎的手......我便遍身毛骨悚然,甚至隐约感觉到桂儿的鲜血在我背後流动。
「如果管事婆婆真的不如外表看起来人那麽好,那麽......」她的目标到底是什麽?我在心里暗暗想着,推开自己房间的两扇门板,迳自走了进去,压根儿没发现某人正坐在床舖上,从我进入房间开始,便细细地打量着我。
一屁股坐在房内一张圆桌旁边,苦恼地一边倒起茶来喝,一边尝试把所见到的事情结合起来。管事、酷哥、血仇、主人、那件事,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好复杂,明明只是进个王府而已,为什麽会卷入这麽多的事情啦......早知道我就不逗那童养媳,那起码现在我还是个什麽也不知道的丫头。
「在想什麽?」
「在想酷哥那件事了啦,我有点担心他的说。」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逃脱?管事婆婆应该不会不守承诺,在放他走以後又派人去追他吧?这也有可能啊!
「为什麽?」
「当然是因为......」等等!谁在跟我说话?我往背後一看,一看马上「哇」的一声尖叫起来,差点把茶都给弄翻。酷、酷哥怎麽会在我的房间里?那刚刚跟我说话的人就是他吗?!
酷哥笔直地坐在床沿上,坐得像个日久训练有素的高手。他的左手紧紧的捂着右手手臂,被遮盖了接近一半的脸露出沾上汗水的额头,说话时依然是那麽地冷淡,但却奇怪地带点儿喘气的感觉,让我隐隐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你......怎麽了吗?」我试探道,把茶杯放下後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眼睛一直盯着他右手的手臂不放,以我看了那麽多年言情小说的经验,我很肯定他一定有点什麽事情发生了。
「没有。」他偏开了脑袋,果然如我所料,他肯定在隐暪着些什麽。「为什麽不敢看着我?」我继续进逼,死都不肯放过他。如果在几年前,有人跟我说我会在几年後遇上一个外表冷酷,内里纯情的杀手的话,我肯定会笑他是个疯子,甚至会刹有玩味地问他到底是从哪部言情小说中看出来的,剧情那麽烂。
他转过头来,双眼对上了我的,淡漠地抛出一句:「因为我不想看。」然後又转了回去,不肯看我一眼。噢!我纯洁的心灵要碎了!我的魂也要飞了!他......可以请他不要那麽诚实吗?我真的受伤了,我暗自在心中呼喊。
「你受伤了吧?让我看。」我不顾他的反抗,硬是把他覆在右手手臂上的手指扳开,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男人在嘴硬的时候,肯定有些不想伤害别人的理由,所以才不肯跟别人说的。这就是男人心哪!
他皱着眉头,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子不好。」晕,还男女什麽什麽的,是你自己私自跑进女生的房间还敢说!算了,老娘不跟古人计较。我用着吃奶的力气才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露出那条看似没什麽,但却有两根闪着银色锋芒的小针刺在皮肉上的手臂。
我猛抽一口气,针头与皮肉相接的部份渐渐变成了红黑色,看着他的侧脸又划过一点豆大的冷汗,心里不禁惭愧起来。所以说他刚刚是在假装什麽事都没有,其实却被管事婆婆的针给打中了?如果不是我被别人发现了,他也不会这样。
「很......很痛吧?」我想要把针给拔出来,但针看似刺得很深,生怕会弄痛了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抚着针头附近的皮肤,想要让他好受一点。
他终於肯正正面对着我,眼角不时颤抖几下,看似在不满我的唠叨,「不要摸我,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而且我不痛。」晕晕!我气得红着脸骂道,「我哪有摸你啊,你要我摸我还得考虑呢!」说得我像个色女一样,人家也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好不好!
我故意使力按在针口上,他的嘴唇马上颤了一下,脸色由微白变成了像白纸一样。「我就说你受伤了吧,还说不疼。」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看着他。「等我一下,我去找点药来给你涂上。」我记得书盈姐那里应该有点专治外伤刺伤的药膏,说是穿越的时候把这东西也穿过来了。虽然总觉得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很奇怪,但起码现在也派得上用场。
说完,我便往房门走去,酷哥却一手捉住我的手臂,强行把我拉回床沿上坐下,他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麽?「不用去,没用的。」他语句简洁地说。
「为什麽?涂一点药会好得比较快啊!」我奇怪地抿起唇,这世界上还会有人零愿忍受痛苦也不愿涂药的吗?而且害别人为了我而受伤,我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啊......
他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这两根不是一般的针,是那女人的独门武器,名叫『鸩炼针』,取其鸩毒之名。此针以特殊的材料和七种天下难得的珍宝制成,十分罕有。一但刺进皮肉便难以拔出,每天入肉一分,普通的药是没用的。」
「那、那要怎麽才可以除掉它?如果没有解掉的话,会......会死吗?」我急忙问道,说到後面的时候不禁担忧起来。论谁也知道鸩毒不是一种利人惠己之物,用其名字取名的东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会死。」听见他这麽说,我便松了一口气。「但是会比死更难受。懂得解针之法的人在普天之下只有寥寥数人,而且解针者必须内力深厚,并在三个月内解针,否则中针者将会在针口赤黑蔓延至整条手臂时,修为尽毁,筋脉尽断,内力尽失,成为一个废人。」他毫不在乎似的无视掉我後悔讶异聚在脸上的表情,从床上站起来,自顾自拿起茶杯就喝!
「不!那杯是......」当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从旁掀开罩面,隐约露出如雕刻般的轮廓,喝着我刚才喝过的茶,把整个杯底都喝翻後,还意犹未尽地盯着圆桌子上的茶壶,伸手又倒了一杯放在唇边细浅。
天啊......这......这算是间接接吻吗?我会不会被人抓去浸猪笼......
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双眼之间的那丝满意让我觉得有点尴尬,搔着脑袋略带羞怯地提醒道:「呃......那个,那杯茶是我刚刚喝过的。」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眼睛张得老大,两道眉毛不断地抖了几下後,「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全都喷了出来,水滴从那块倒霉的黑色罩面上不断滑落下来,紧贴在他的脸庞,露出他挺直的鼻形,狼狈的模样让我不禁在心里发笑,不过取笑救命恩人不太好吧?好歹也是他替我挡下两针。
我从怀中掏出一条丝质的手帕,压抑着抽搐的嘴角,走到他身边与很明显不太愉快的他对视,「我来帮你擦一下吧,没事的,只是间接接吻而已。」我下意识便拉下他挂在脸上的面罩,心里想着他现在一定很害羞吧?但是却在他无法再维持冷漠的愕然下,与真真正正的他「见面」。
「你......」「你......」我们不约而同地发出讶异的叫声,前者是因为惊见於他惊天动地的俊朗,後者则是从没想过我会有如此大胆的行径。
一头黑发、两道浓眉之下是一双老鹰狩猎时般凌厉的双眼,他的鼻子如我幻想般一样地又挺又直,没有一丝缺点,两片唇更是薄得性感,完完全全把他杀手般的阴沉气息散发出来,竟是令人出奇地酷得要命,使我一下子也看得呆了,口水源源不绝地从舌下涌出。
我还以为他是因为脸长得太丑才会戴面罩,原来不是......
麦白色的健康肌肤沾上了茶水的湿漉,但依然无破坏他会令人着迷的气场,加上那一身漆如黑夜般的夜行衣,简直就是跟桂宪青同一个等级的酷帅花美男。然而更瞩目的是他右眼角下的一轮黑色胎记......
他犹如意识到我在看他的胎记,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猛然将我推开後转过身去,这一推把我推得失了重心,我惊叫一声,眼看快要跟地上亲吻时,他又再次一个俐落的转手,伸出他壮实的手臂,把我从离地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上,一把扣住我的後背,冲力大得使我不受控制地撞向他的胸膛,就像没多久前跟他见面的情境一样,只是这一刻的他没了杀意,却是变成了一份不容人接近的拒绝之意。
心脏开始无法停止地剧烈跳动起来,脸火辣辣的焚烧,焚烧着我那张稚嫩的脸,对方可是个只比我大几岁的性感美男啊!在他黑夜的闪眸中,我看见不属於自己的脸、不属於自己年龄的身体,也看见了在他眼中像小孩般的我......突然我意识到我好像开始忘记了自己在这时代只是十二岁,而不是十七;忘记了这个年纪的我,是不应该这样的,但我还是无法按捺我那颗纯情的心。
在这一刻,我好想快点长大,大得能够待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当他的一切,也让他当我的一切,但那个他......会是桂宪青吗?
「小心点。」他的双眼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後,手臂慢慢把我松开,自顾自把仍然握在我已变得无力的手上的面罩,眼看又要把它戴回去,我一把将它抢了回来藏在身後。「还我。」他左抢右偷的想要把在我手上的面罩拿回去,但我就是不还!
「这里只有我,不用戴。」我试着用籍口胡混过去,这麽帅的脸怎麽可以浪费呢?多看看也没吃亏,养眼啊!
他停住了数秒,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从唇间吐出两个字:「诅咒。」
「诅咒?什麽诅咒?」
「这胎记是诅咒。」他平静地说道,但不难发现他眼中略过的一点痛苦。「啊?」我的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胎记怎麽可能是诅咒,他......我开始再度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自我出生以来,我的左眼角下便有一道黑色的胎记,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大,像在长大一样,所有大夫都说这是一种诅咒,这诅咒会令中咒者无法活过二十年,唯一解咒的方法便是把它遮盖。」他乾净俐落地说着,视线一直没离开我手中的黑面罩。
黑线黑线......这是怎麽搞的,又是针又是胎记又是诅咒又是毒的,这些黄绿大夫是发神经吗?只是胎记而已,干嘛说是诅咒,害这麽一个帅哥偏得要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会长痘痘耶,有病啊!
我翻了翻白眼,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诅咒,只是胎记而已。如果真的像大夫那麽说,那锺无艳不就有个特大号的诅咒了吗?而且我觉得你的胎记很好看,不用遮起来。」看着他眼角下那一轮像弯月般的黑纹,有点像是荆棘般带点儿杀戮的感觉,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跟他的脸很配,酷得要令人流鼻血,可惜古代的人都不懂欣赏。
他的身体猛然抖了抖,双眼看似难以置信地在问我「真的吗」?我点了点头後过了几秒,他的嘴角微微牵起,正当我想问他在笑什麽的时候,他却抛出一句令人头晕的话:
「什麽是锺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