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綾蘭轉 — *卷一 深宮庭院 第九章 圓月戲曲奪心魂

看到桂宪青这个令人无法不为之心动的男人,原本烧得正旺的怒火就像碰上了清凉的甘泉,一下子就退了下来。谁叫桂宪青恰巧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呢?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外表看起来酷酷的,其实有一颗温柔的心。

还记得刚在我被当众掌掴时,桂宪青带着一丝难以发现的笑意,毫无鄙视之意地向我伸出他宽厚的大手......那种温暖得如春风一样的触感,让我瞬间悸动。

我极力想要把那放在桂王爷身上的炽热目光收回来,却总是像老鼠碰上了大米一样无法抽离。他温和的视线掠过现场所有人,最後望向我的脸,在我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眼中渐露讶异之色,我下意识微扬唇角朝他点了点头。

身侧的永陆轩扫了我俩一眼,朝我迈了一步,二话不说便把我用力拉往他身上,害得我惊呼一声,一下子站不稳脚,整个人撞在他身前,差点没把鼻子给撞歪。

「疼!」这人平白没事把胸膛弄那麽壮干嘛!跟他那张妖孽脸一点都不像。

我尝试过从他身上挣脱出来,却被某人狠狠瞪了我一眼,大手一边綑住我不放,一边以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量警告我别乱动。

我才不会听他的,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跟他分开了些许距离,但下一秒又被他紧紧捉住了手,到底现在谁是大人啊!长得一副跟原本的我差不多年纪的身子,内心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虽然现在的我看来只有十二岁左右,但我纯洁的心灵还是停留在十七岁,看到帅哥当然会心动,肯定是要多看几眼啊,而且还是这种像梦中情人的。

白看白不看,又不用钱。我在心里咕哝着,最後还是凭着「别跟正在生病的人计较」这念头,硬生生把一腔闷气给抑下去,反正永陆轩也算是大帅哥一个,算不上是吃亏。

周围人群的注视都让永陆轩有点儿不耐烦,语气不太友善地说:「桂宪青,你没什麽事可以离开了,我还要去给这个不识趣的丫头一点『教训』。」他特别在那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跟他之间有什麽暧昧的关系。

「喂,你这个......」我不忿地嚷嚷着,想替桂宪青讨回公道,却被他立刻打断了话。

「喂什麽喂,本少爷不叫喂,也不叫你。小花你要叫就叫我永陆轩,再不然让你叫我相公,反正我们早晚都要成亲的了,如何?」

永陆轩眨着狭长的桃花眼,脸一直向我靠过来,指头诱惑地轻抚上我的脸颊,轻掐了一下,还要死不活的向我抛来一个近距离飞吻,完全把旁人惊异的眼光都视若无睹,我眼角不自觉抽搐了好几下。

还......还小花呢......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他平日叫我的「烂花」是那麽的......动听。

「宪青只是听闻今天永陆王府上从皇宫里来了戏班,就不请自来了啊,哈哈。」

桂宪青似是一点都不介意,两道长眉往上挑,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俩。他跟永陆轩的年纪没差多少,但一看便知他要比後者成熟多了。

我用小指头戳了戳永陆轩,挥手示意要跟他说悄悄话,让他低下头来。

他虽然有点不悦,但还是压下声音问:「你这烂花又想要干嘛,还嫌给我丢不够脸吗?安安份份送茶不就好了,还敢......」

眼见他开始要唠唠叨叨的,我赶紧打住了他,从小到大我最怕被别人说来说去的了,说得我耳朵都快要摺起来。

我谄媚地向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的一排小牙,开始叽哩呱啦地奉承(自己)起来:「哎唷,小少爷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小的个性特别嘛,要脑袋有脑袋,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人见人爱,轿见轿载,棺材经过了也要开盖,小鸟看见也摔下来啊!怎麽可能会心甘情愿做这种活嘛,我是想要问,你跟那个叫宪青的......很熟吗?」

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应该算是个朋友吧?

朋友介绍朋友,然後爱上朋友的朋友,这不是电视剧常有的桥段吗?

永陆轩听见我的话後,眉心更是皱得厉害,握着我的手突然加重了好几分力气,痛得我都能听见骨头在「咯咯」作响。

「好疼!」我揉着被他弄得生痛的手腕,这家伙今天是吃了炸弹吗?

「宪青这名字是你叫的吗?你跟他很熟?不准叫那麽亲密!」他愤怒地低吼着,桂宪青疑惑地看着我们,仿佛是在好奇我们在说些什麽。

我赶紧捂着永陆轩的嘴巴,往桂宪青赔笑一个,然後风风火火的把那小子拖到一旁的花圃旁去,免得让旁人听见了。

围观的人没戏看,也就纷纷散去,围向那英俊万分的桂宪青,而後者亦来者不拒跟身边的人谈天说地。

呼,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桂宪青没听见,要是被听见了,那可就尴尬了!

我东张西望确定周围都没有过後,「唰唰」的往被我拉着走的永陆轩抛去两个白眼,偷偷在心里把他骂了个上千遍,由祖宗十八代骂到他未来千千万万个子孙,反正我又不姓永陆,总不会骂到自己头上来。

「永陆轩你这个他妈的可恶大混蛋!」我一放松下来,就吼着甩开他宽厚的大手,支着腰要给他一顿好骂。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问道:「本......本少爷我是混蛋?!」他气得双眼冒火,一副想要把我掐死的模样。

我无视掉他快要爆发的怒火,手指头指着他就是骂:「对!你就是那个叫永陆轩的大混蛋!叫我闭嘴也就算了,还揍坏了那麽好的茶几!你知不知道那东西很贵耶!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穷人家要赚多少年的钱都买不到这样的家具!」

「我......」

「你一揍就把木头都给揍翻了,那木头也是要钱的耶!茶几买回来也是要钱的!买茶几的那个人也是要付钱请的!你说!你说你是不是个混蛋,一拳揍下去就揍掉别人几年的薪水!你TMD不是个人!你是个坏蛋!混帐!笨死了!」他奶奶个熊,真是气死我了!

「我......不是人?!我、我以为你是在气我没让你跟桂宪青说话,所以才......」他有点像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什麽我!我还没骂够呢!我的确是想要认识桂宪青啦!他人长得好看个性又好,成熟型的美男!多少女人就是要找这种型的男人过一辈子!」

眼见他沉下了脸,我赶紧转了个话题骂。

「你......你要揍也不要揍那麽贵的东西啊!应该随便就捉起那个赏我几巴掌的兔歹子就给他一拳,打得他鼻青脸肿的!现在好啦,茶几坏了!又要找个谁谁谁去买一张新的回来,你说你是不是在作孽!是不是在作孽!咳咳......」

骂着骂着,骂得我喉咙都乾了,连连咳嗽了好几下。要不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表情那麽丰富,惊愕中带点愤怒,愤怒中带点绯红,绯红中带点暧昧,暧昧中又带点炽热,整个人就是一直穿越到古代的帅气纯情男一样,我肯定就要跑去刘大婶那里讨水喝。

管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反正我就是不爽,先骂了再说!

他脸色一变,倏然愤怒大吼,把我吓了一大跳:「你被谁打了?!打哪里了!妈的,打我的人,找死啊!我替你打回去!」

他这次看见了我的脸颊隐约有些红肿,红褐色的凤眸变得如血一般艳红,抚上我脸颊的手握成了拳头,力气大得青筋都暴现出来,唇被他抿成青白,整个人陷入暴怒之中,拉着我就要走。

我赶紧拉住了他,如果他真的走去揍人了,我惹出来的祸可要越来越大了!

「放心啦,只是被狗打了脸蛋几下而已嘛,没事的!反正我早晚也会离开这里啊,被别人打了,就当是留一个送别礼吧!」

总有一天,我会跑到江湖那去闯一闯,闯得一身神功,回来把他的脸给打烂!我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永陆轩沉默了一会,垂下原本放左我脸旁的手,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像有什麽欲言又止,突然轻叹了一口气,便头也不回地自顾自拉着我离去,不管怎麽也不再说话了。

奇怪,这古代的人行为能正常一点吗?

亭台楼阁下的烛光,如繁星照亮了整片黑暗的夜空。

偌大的舞台上站着几个穿得大红大紫的花旦小生,脸部表情生动得很,一边扯着那把鸡叫般尖锐的嗓子唱着句句台词,一边甩甩手帕拭泪,不时来个真情入戏的倒地,看得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流下美人泪,连连拍掌叫好。

台下的乐师们都胀红着脸吹箫打鼓的,温婉中带着点激情的音调,那响亮的乐声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听着那渐高渐低的乐曲,更是投入了满是悲情的剧目之中。

砰!只见另一个坐在不远处的清纯佳人又再次被那看不懂、听不明的曲目给弄得哭晕过去,几个家仆看似早已习以为常,冷静地把失去知觉的咱家小姐抬走。

我扶着额觉得有点不可理解,老天爷啊!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内第四个了,真有那麽感人吗?这戏看得我头晕眼花,恨不得回房睡个饱。我总觉得孟姜女哭崩长城也没她们夸张。

「刘大婶啊,其实这戏是说什麽的?我看了那麽久,怎麽也没什麽感觉?」

终於,我忍不住轻声问身旁眼泛泪光的刘大婶。

刚才因为骂兔歹子的事,被她唠叨了好一阵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威胁我别再把她的魂给吓飞了,要我今天晚上好好跟着她。我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人骂人的时候那麽像唐僧,也就是听得你头晕晕,眼花花後还要你继续听下去的那一种。永陆轩那家伙又偏得要让我待在他身边当奴婢,还很跩的说:「那你就没办法闯祸。」

我只好把刘大婶也捉过来,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占了个主人身边的位子看戏,别人可都想破头呢!

原来看着其他童养媳都得站在最後一排踮着脚看,我也觉得挺庆幸的,但现在一看,拿这古代戏曲比一比,我就觉得粤语残片都要比这好看多了。

「什麽?!你不知道!?」她惊呼一声,尴尬地掩着嘴巴,坐着的永陆轩瞄了我一眼,然後又专注地看着那套烂剧。

「小花你真是的,这剧很有名!你怎麽会没听说过呢?真不知道你娘是怎麽虐待你的,把你扔到王府里头当童养媳也就算了,还真不是个人!想必小花你小时候肯定受了很多苦吧?苦头吃过了就是甜的啦!不过也要注意吃得太多甜的东西,牙齿会坏!坏掉的话就找不到好婆家啦!如果嫁不出去,女人的一生就要毁了,毁了的话......」她又再次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说了好一阵子,她才清了清喉咙进入正题:「这剧是说皇宫里皇帝跟一个妃子的爱情故事,从前有个皇帝在一次选秀的时候,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妃子,那个妃子啊,可把皇帝迷得要死呢!大臣们都说要把那妃子处死,说她是妖女,皇帝偏不!最後妃子被太后下毒弄死了,皇帝伤心得每夜怀念她。你说皇帝是不是个有情人?真是个好夫君啊!」

她说着说着,又随着那些官家小姐们拭起泪来,可我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

这什麽烂剧情,连六、七十年代的言情小说都没这种桥段了吧?哪个长脑袋的都知道自古君主最无情这个道理,不管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哈、哈哈......对啊,真是个好、好男人......」我佯装同意道,暗地咕哝着:「好个屁啊,那皇帝要为那妃子遣散後宫,那才是真情的表现好不好,剧情真的闷死了。」

如果当今圣上真的跟那戏子长得一模一样,那这古代应该又少了一个美男了。

结果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小声了,却被那耳朵灵得像兔子一样永陆轩给听见,抬手就给我一下爆栗,痛得我抱头乱跳,像只活生生的兔子,连坐在永陆轩身边的桂宪青都被我吸引了视线,似是非笑地打量着我。

「不懂欣赏的烂花,真有点怀疑你是从哪个乡下跳出来的。」

我瞪了永陆轩一眼,腹绯一句:我就是从乡下来的,还是几千年前的乡下呢,你这个混帐!

一轮明月随着乐曲流逝,变得暗淡起来,躲在云雾之後竟散发起浓浓睡意,好不容易才撑到这戏做完,还得睁大眼睛帮忙收拾满桌子的花生壳子,真是要命。

怎麽那些达官贵人就是不可以文明一点,把垃圾捡捡再走呢?!捡得我腰骨酸滋滋的,看着还在主花园外一个小亨围绕着弹琴唱歌的官家小姐们,每一个都好像还沉迷在那皇帝跟妃子的爱情故事一样,心中更闷,她们怎麽就是不走呢?她们不走,我要怎麽走呢?

妈的,碍着别人下班,还一副享受的模样,看到就气。

我正想找个办法把她们全都赶走的时候,永陆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身旁还站着无论怎麽看就是怎麽完美的桂宪青。

两个帅哥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赏心悦目,一下子都让我忘记了自己的腰有多疼、腿有多酸了。一个是邪魅中带点孩子气的妖孽、一个是外冷内热的白马王子,各有各的美态,帅气得像站在世界尖端的男模特一样,令人百看不厌。

「看着那些姑娘们弹出悦耳的琴声,羡慕了吧?」永陆轩首先发言,邪气得像蒙蔽明月的乌云。而桂宪青则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替我把掉在地面的一颗瓜子给捡起来。

我感动得立刻飙泪,桂宪青人好好啊,都不像那些跩上二百万的公子哥儿,不帮忙还要在垃圾堆上补上一脚,对他的好感马上又提高了不少。

「才没有,麻烦少爷让一让,你的脚很脏,踩到花生壳了。」

弹琴而已嘛,我是不懂!怎样!现在不懂弹琴又不会死!

我刻意拿起扫帚就往他脚边扫,扫得他连往後退几步,瞪了我一眼。我不甘原弱地向他做了个鬼脸,把他气得向我挥了挥拳。

「姑娘叫阮小花吧?刚才陆轩跟我说过了,姑娘懂弹琴吗?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让在下一闻姑娘琴技?」桂宪青礼貌地微微一笑问道,被我气得脸上青红一片的永陆轩马上蹦出来,,「对啊,你的琴技不是也很不错吗?前几天你才弹给我听过呢,就让我们再听一次吧。」

永陆轩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我咬牙切齿地望着他,握在手中的花生壳被我掐得尖声哀叫。永陆轩肯定是记得我不懂弹琴,所以要我出丑!

哼!你不仁我不义!

我凌厉的目光一直在永陆轩身上打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马上信心十足地笑着道:「好,我立刻就弹给少爷你听,最近总觉得自己的琴技好了不少,希望少爷不、会、太、惊、讶、失、礼、於、人、前!」

桂宪青看着我和永陆轩互相瞪着对方,之间燃烧着无形的怒火,似乎有些不解。

永陆轩!今天老娘就要让你瞧瞧我的琴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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