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幽暗,是我对眼前景象唯一的形容词,四周一片浑沌,让人不知身在何处。
赤着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进,但步伐是缓慢的,因为意识中必须向前,但行动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我却知道目的地的方向,虽然很矛盾,但此刻确实是如此。
周围的诡谲和阵阵的阴风,意外的,我竟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这段看似无尽却有终点的路,只让我有一个迷惑......我为什麽在这里?
突地,眼前掠过一抹鲜红,伸手欲捉,却让它从指缝间溜掉,加快步伐追赶着那红影,它彷佛有意识地直直向前,我的步伐越跨越大,眼看它就在伸手可及之处,我就是捉不到。
凭着一股不甘心,平时积弱不振的运动细胞,竟突然活跃了起来,最後一个跨步,哈!抓到了!
小心翼翼地翻开掌心,只见手心躺着一红瓣,尾端是特殊的卷曲状,脑海中闪过一些对这玩意的模糊记忆,印象中,我应该是看过它的,它的名字......唉!想不起来!赏玩着手中的红瓣继续走着。
身体突然有种被吸引的感觉,很强烈的感觉,令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许多。
眼前突然乍现一片强光,我反射地闭上眼,渐渐适应了光线,缓缓睁眼,入目的景致,令人震慑。
一望无际的红花田在眼前出现,那种广阔简直不像是人间所有的!
定睛一看,奇怪,这红花植物,居然只有花,没有叶子。
低下身,与手中的花瓣一比对,啊!就是它了!
「彼岸花。」一声轻柔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我转头一看,是个好清灵的女生,长发飘逸,身着一身黛色和服及木屐。
她也蹲下身,伸手轻抚红瓣,轻轻启口「这种植物叫做彼岸花,它很漂亮,对吧?」
她没有看我,甜美的声音,却带给我一丝恐惧,但我还是回应她「是呀!的确很美,特别是像这样满山遍野的一大片!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她转头回以一笑,眼里略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没有回答我。
接着,她站起身,直直地往前走
看向女孩移动的方向,咦?那里什麽时候有一栋木屋的?站起身的我,狐疑地看着那我一开始并没发现的建筑物。
那木屋规模不小,外观上精细的雕刻足以显示出这栋木屋地尊贵,不过,这明显地是座古代建筑,介於中国及日本之间的那种,木屋门前白色的鹅卵石铺成一条小径,旁边有座水车缓缓地转动。
那女孩看起来是往木屋前进的,我站在原地,发现跟她距离已经渐渐拉远了,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跟上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她的速度好快,就像是用飘的一样,我已经喘气连连地快跑了,仍是追不上她。而且那木屋看起来,明明就没有很远啊!怎麽好像到不了呢?
大口喘着气,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一停下脚步,木屋却乍然出现在距离我仅两步之处。
这种种诡谲的现象,不由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想回头,只见繁盛的彼岸花随风摇曳,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路,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木屋,越来越靠近屋子,屋里传来的细碎交谈声就越明显,交谈的人似乎男女老少皆有。
我蹑手蹑脚移动到窗边,偷偷地探首。
我看见一位发色雪白的老婆婆,身着和服,像是历经沧桑般的硬冷脸庞,双眼微眯,紧抿着唇,跪坐在地上,她身旁有一男一女。
女人脸蛋冷艳,头上绾着一松垮的髻,几根发丝垂落在颊旁,也是”和服”的打扮,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和服。微敞的领口,过於宽大的袖口,那妩媚的神情,令她集性感於一身,是个百分百的倾国美人。
男人极为俊美,噙着微笑,斜倚在木柱上,服装是我不曾看过的古式服装,两人此时转过身背对着我,我这才看到,刚刚的那女孩就坐在她们对面。
「小姐,这个人该如何处置?偷拐抢骗坏事做尽,即便此时,仍毫无悔过之心,此人该严惩!」说话是那名男子,他侧身时我才看到,在这四人中间,有一个被套上手铐的、脚镣的男子,表情愤懑,瞪大着眼睛,被布摀着嘴,呜呜地发出声响。
「小姐,您可以加重他的罚责!这种人不可轻饶。」那女子也开口了,轻柔的声调里夹杂着冷冽
只见那女孩微敛美眸,轻轻启口缓缓地说:「交给彼岸花吧!他的罪有多重,〝她〞自会定夺,把他带下审判庭!」
「是!小姐!」那对男女对女孩行礼後,就拖着那人往另一方向走去。
但那位老婆婆没有跟着去,反而在那女孩耳边细语,眼神有意无意地瞄向我所处的位置。
那女孩只是点点头,就挥手示意老婆婆离开。
我匆匆缩回头,我被发现了?但那女孩早就应该知道我会跟来吧!我是否属於不速之客呢?那老婆婆眼神透露出的讯息,可不像欢迎客人的表情啊!
话说回来,『交给彼岸花』是什麽意思呢?是人还是花?而这里又是哪里呢?一连串问号在眼前跳来跳去,只觉得脑中像一团打死结的线,完全理不清。
远处有道强烈的红光乍现,彼岸花,像龙卷风似地狂卷了起来,但在远处的疾劲强风,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眼前的任何一物。
那里的天空是乌云笼罩着,我眼前却仍是风和日丽的景色,蓝天,缓缓飘动的白云,那里彷佛是隔离的地区一样。
「啊---」突然传来一阵凄厉叫喊。
几秒之後,就恢复了寂静,连刚才远处令人生惧的景致也像幻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我的错觉吗?徐风轻拂的彼岸花,好像变多了,也似乎变得更加地艳红了,那是种令人生惧的红,就像鲜血一般。
寒毛一根根竖起,催促着我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但双腿像是被钉住般地动弹不得。
那女孩又悄悄的出现在我身侧,虽然无声无息,但就是有种她出现的感觉。
「赫!你......」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惊惧地看着那女孩。
那女孩只是一笑,不急不徐地说:「这里称为『彼岸花审判庭』,专门惩处作奸犯科的恶人,我乃这里的管理人,我名为阎魅。审判,就如你方才所闻,恶人会藉由彼岸花灵的审判,得到应有的惩治,原本,你是误闯者,我理应将你快速驱离,但......」
「但是什麽?」我急着接口,完全没注意我身处何处,应该沉默是金才是上上之策吧!
阎魅不在意地微笑後,又启口:「如你所见,这满山满谷皆是彼岸花,彼岸花的增加,显示世上恶人的泛滥,我特地让你了解这一切,是想让碰巧进入的你警惕世上的人们,作奸犯科,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阎魅说完,停顿了一会,阖上眼缓缓地坐下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我小声开口「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麽,但我会记得你说过的话,和我所见的一景一物,还有,谢谢你。」
阎魅睁开眼,又回我一次甜甜的笑,只是,这次我丝毫不觉得可怕。
「好了!此处不是你该久留之地,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接着手一挥,有股吸引力将我向後拉,最後只见置身在艳红彼岸花海中的阎魅,微笑着向我挥手......。
我猛然弹坐起身,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足以让我知道,我正在家里的床铺上。
滴答!滴答!我看向闹钟短针指着五,是梦吗?但那血红的彼岸花,彷佛在眼前般鲜明,那影像深深烙印在脑海里,那感觉许久不退。
我就这样静止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从外照进的曙光,刺痛了眼,我下床,拉开窗帘,迎接阳光,微凉的晨风吹动发丝,口中不自觉地轻念着:「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