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望浮光的季節-冬雨 —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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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刚洗过澡,只穿一条短裤,也不畏惧乍暖还寒的这三月天随时可能感冒,孟翔羽裸着上半身,拿着一本文学杂志,正翻到他自己接受采访的那一页,递给刚脱下外套的杨韵之。

「我已经快一个礼拜没看到子贞了。」这篇采访进行时,杨韵之其实人就在现场,她只大略看了几眼,就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捧着杂志,坐在床缘,她低着头。

「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孟翔羽坐到她身边,轻轻拨开细长的发丝,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如果你觉得为难,或许可以由我来做点什麽。」

「该不会是说要跟我分手吧?」直觉就想到这个,杨韵之转过头来问他。

「傻瓜,怎麽可能。」孟翔羽笑了,像在欣赏一件难得的艺术品,手指轻抚过杨韵之的脸颊,顺着她弯弯细细的眉毛,再滑落鼻尖,孟翔羽说:「不晓得为什麽,你总是给我一种很活的感觉。」没有说话,杨韵之只是闭上眼睛,耳里听到孟翔羽说:「你让我觉得自己有活着的感觉,我好像可以不用再觉得,自己只是这个世界上到处乱飘的一片羽毛似的。」

「别把我说得那麽神,讲重点,你要帮我做什麽?」杨韵之嘴角微扬,但说也奇怪,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模仿骆子贞说话的语气一样。

「你不是正在为了该走向哪一边而矛盾拉扯吗?既然这样,那很简单呀,找个机会,你就走向她那一边吧,好吗?」孟翔羽说。

「那你呢?」杨韵之睁开眼。

「当然是陪着你走过去呀,不然怎麽办呢?」刚好四目交投,孟翔羽微笑的嘴角,吻上了杨韵之的唇边。

这是爱情吗?杨韵之自己也不知道,她最近偶而会来孟翔羽家过夜,在这里,他们聊文学,聊创作,一起看电视,或者一起吃点东西,当然也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孟翔羽实在很怪,他像个充满好奇的孩子,双手跟嘴唇几乎探索过杨韵之的全身,有好几次,被撩动的情慾几乎要占满杨韵之的脑袋了,但孟翔羽就是不跟她做爱。有一回,杨韵之在关了灯的漆黑夜里,呼吸急促地问孟翔羽,为什麽不做,但孟翔羽却说他不想破坏一件宝物的完整性,而这件至宝,有让他继续期待的价值与意义。

「虽然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冒犯之意,但我是很认真地想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在我这里一直长住下去,不想再回家了?」相较於在孟翔羽家,很文学式的爱情,这城市的另一头,却又全然换了另一个平实而毫无美感的风貌景况。

那天,李于晴对着刚从外面阳台走进来,手里还揽着一堆晒乾衣服的骆子贞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照一下,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融入这个生活空间,变成这屋子的一部份了。」

「我看起来很像地基主吗?」瞄了一眼,骆子贞问:「还是你觉得我很像地缚灵,打算作法驱魔了?」

「就跟你说不是这意思嘛。」李于晴放下手中的吉他,说:「有你住在这里,我当然觉得很开心,但问题是,很多人都在这栋楼里看过你了,你要是一直住下去,我怕别人会误会。」

「哪来的别人?如果怕我住在这里,会对你造成什麽妨碍的话,你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必找那麽多藉口,我会识相一点,自己滚蛋的。」

「奇怪咧,」李于晴无奈摇头,嘴里喃喃自语:「大白天的,好好的一个女人不当,却偏偏要当女鬼……」

「你说什麽?」听力极好的骆子贞本来已经转身要摺衣服,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回过头来,一瞪眼,脚下的拖鞋立刻飞了出去,若不是闪得快,李于晴的脸差点就被打中了。

这栋宿舍一共有五层楼高,每层的角落都配备了一台洗衣机跟烘衣机,另外还有泡面跟饮料的自动贩卖机,而李于晴恰好住在边间,所以生活机能非常方便。房间是小了点,床铺当然让给了骆子贞,再加上李于晴的地舖,屋子就只剩下一张小桌子的摆放空间。这里现在有一大半的区域,全都腾出来给天后御驾专用,让她放衣服书跟书本,而李于晴本来就是那种只需要一张小床跟一把吉他就能过活的人,所以也无所谓。

相偕骑车到学校,骆子贞赶着要上课,李于晴倒是一脸悠哉,他要去吉他社哈拉打屁,但刚一走过文学院,两个人却不约而同都停下脚步。李于晴问她是否也收到简讯,骆子贞则点点头。那简讯是姜圆圆传来的,写了过阵子那场新书发表会的时间跟地点,目的不言而喻,而同样的讯息,也传给了骆子贞。

「你想去吗?」

「再说吧。」深吸一口气,然後吐出,骆子贞耸肩。

「你不要一直这样,绷着自己的情绪跟情感。」

「不然难道我要像那次一样崩溃大哭吗?你很喜欢看女人哭是不是?」骆子贞说。

「一直维持这样的个性,你不觉得很辛苦,也很孤单吗?」李于晴说:「你挽不回快要失去的友情,也敞不开心来接受新的爱情,这样的生活,能让你开心吗?」

「我不喜欢那种既不能靠理智来处理,也不能顺着逻辑走的东西。」骆子贞摇头,於是李于晴只好苦笑,他要朝着右边的小径走向吉他社,但才踏出两步,忍不住又回头,对着还望向文学院,怔然呆立的骆子贞说:「中午别乱跑,在中庭等我电话,一起吃饭。」

「你是不是很怕自己一个人吃饭,万一噎死了没人救你,所以每天中午都非得要我等你不可?」屡屡被打断思绪,骆子贞开始不耐烦。

「如果接下来的几十年,你愿意每天都这麽为我担心的话,我会觉得很幸福的。」李于晴大笑着说。

-待续-

能为一个人担心一辈子,是一种既辛苦但也愉悦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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