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望浮光的季節-冬雨 —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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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镜子再整理一次仪容,时间已经接近,骆子贞走出厕所,又环顾会场一周,确认讲台的麦克风没有问题,也确定要用来播放简报的电脑已经就绪,跟着她看看墙上的几张海报都没有贴歪,内容也没有错字;再回头,满场近千位听众皆已落座,有些人正低声交头接耳,有些人脸上则洋溢着雀跃表情。最後她走到後台边,学院院长已经在那儿等着,连他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平常莅临学校演讲的主讲人,都不曾有过偌大的派头,他拉拉领带,还问骆子贞:「有没有歪掉?有没有歪掉?」

早上九点四十五分,已经张罗好一切的骆子贞,走了好一段路,快步来到校门口,先跟校警知会过,然後必恭必敬地等候着。过不多时,一辆气派的黑色长轴轿车开到,副驾驶座的车窗放下一半,骆子贞看到颜先生的助理小周,之前在公司见过一次。

在她的招呼下,骆子贞也上了车,与颜真旭并坐在一起。车子沿着校园中的道路缓缓开上来,经过扶疏的花木,也经过一栋又一栋建筑。车内安静了片刻,颜真旭忍不住问她:「我以为你会很热情地招呼,介绍我认识贵校里的一草一木,还有这些旧建筑的。」

「就我所知,颜先生您数年前曾经莅临过本校,针对贵集团在亚洲业务方面的发展,做过一次相当精彩的演讲,我相信当时负责接待的学生,应该就已经把故事都讲过一轮了才是。」

「就事前功课准备的程度来说,你似乎比我更适合出去演讲。」颜真旭露出满意的微笑,而对於这样的褒辞,骆子贞也浅笑以对,她自信於自己对今天这场活动的一切安排,当然更不会给自己有任何出错的机会。在车子缓慢行进中,她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餐盒,递给颜真旭。

「你连这个都知道?」打开餐盒,是两块炸得金黄酥脆的可乐饼,颜真旭惊讶不已。

「听说您当年到本校演讲,曾对学生餐厅的这项美食赞不绝口,希望多年之後,它的口味没有变差。」骆子贞微笑。

「有人说,梦想是那些已经成功的人,才会挂在嘴上唱出来的高调,但我三十年多前,跟你们一样,坐在台下听别人演讲时,我已经有自己的梦想,尽管还遥不可及,但我就是要作梦,也喜欢作梦;有人说,在一个高度贫富不均,但社会制度已经渐趋完备的现代世界,年轻人即使怀抱了梦想,也未必有出头的机会,但我说,今天站在这里,跟你们大谈人生之道的颜真旭,也许明天就会宣告破产,企业可能随时崩溃瓦解,你们呼吸的,其实是一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的空气,问题只是你们嗅到了那股氛围没有。」

他说话字句铿锵有力,站在讲台上,浑身散发出一种成功企业家的魅力。话锋一转,他忽然又微笑,说:「我知道你们会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我所说,但我相信,优秀杰出的年轻人才,真正欠缺的,未必是高度的社会经历,而只是你们是否有充足的勇气与完整的准备,好在一个适当的机会里表现自己而已。前几天,财经新闻公布了一项消息,欧美地区将继续推行高度宽松货币政策,请问,在座同学中,有多少人知道什麽是高度宽松货币政策?」

他这麽说着时,站在台下的骆子贞忽然心中一突,那不正是颜真旭问过她的问题?

「我的几位分析师同时对我提出警告,这样利多的消息,背後同样暗藏着必须小心评估的多种危机,让市场受到刺激,促使经济成长,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刺激过了头,伴随而来的就是不可收拾的通货膨胀。

我的分析师大多具备博士以上经历,同时也都是长期观察世界经济体制的专家,他们的意见绝对有值得参考的价值。但你们认为,这些意见是否只有那些财经专家或分析师才能提得出来?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相同的见解,我在贵校一位大三学生的口中,也听到了。」他一说完,现场听众中已经传出此起彼落的骚动譁然,颜真旭等这些声音渐小,才笑着,又说:「各位不必惊讶,高度货币宽松政策的操作方式,最简单的其中一个作法,就是大量印钞票,放到市场上去流通,使消费行为增加,促进经济的交流,如此简单而已;大量印钞倘若没有限度,当然会引发通货膨胀,不用具备高度的财经知识训练,这是每个稍微读过一点中国近代历史的中学生,都应该知道的事情。

各位同学,如果你是一个经常吸收知识、随时观察环境,对瞬息万变的世界局势,永远处於主动,会试着去了解与掌握的人,那麽你就会发现,你出人头地的机会,其实也就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等你摊开掌心去获得……」

偌大的礼堂,满坑满谷的听众,这是一场不分系别或年级,都可以自由报名来参加的演讲,骆子贞对今天的活动安排十分满意,而透过这场演讲,也正好可以为明年初的就业博览会暖身。

一个半小时的演讲,颜真旭畅谈许多自己的创业经历,也分享许多心境转折,及逆中求胜的态度,同时更对现场学生们做了勉励,会後开放现场提问,他大方接受各式各样的问题,现场十分热络。直到活动结束,他已经讲得口乾舌燥,但仍显得精神奕奕。

「非常谢谢您,愿意在活动经费如此拮据的情况下,拨冗与我们的学生做这场演讲。」送到学院大门口,颜真旭的座车就停在那儿,临走前,骆子贞再一次恭敬地鞠躬致谢。

「这其实也是一种投资。」他放下车窗,亲切地微笑说:「我投资的第一点,是贵校商业类科系的所有明日之星,而第二点,则是你这样的人才。」

「谢谢。」骆子贞这回才是真正发自内心地笑了。

-待续-

能恣意飞翔的人是幸运的;能无後顾之忧地飞翔,则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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