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在他的身边待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时光荏苒,季节变更,花开花落,
人的一生彷佛点燃一枝蜡烛直到烧尽的片刻。
犹记当年,在樱花树下的少年,笑容纯粹。
即使时间早已逝去,却也不曾忘记。
──感谢相遇,感谢当年的你,肯陪我任性,成就这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斑
#
夏天的天气反覆不定,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倾盆大雨,总是这麽变幻莫测。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心情高兴的日子。
上一秒还坐在书桌前闭上眼眸以集中精神的少年,下一秒再次无奈地张开眼睛。
「老师!快把窗帘拉上,你有看到我正在做作业吗?」少年眉头一皱,甩下手中的笔,转身朝向正在窗边的猫咪。
「真难得有这样的天气,住在森林里的小妖怪有麻烦了。」斑看着窗外的暴风疾雨,一时有感而发。
「老师也会关心其他妖怪吗?」语毕,少年忍不住笑出来。
「我才不会。」被少年看穿自己的弱点,斑故意撇过头。
「我只关心这场暴风雨会为俺带来怎样美味的酒──」
突然一下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
「没错。猫咪老师只是顾虑自己。」白了猫咪一眼,夏目动身走近窗户,带着几分怜惜凝视窗外的风景,最终把窗帘拉上。
少年随口而出的淡淡的语调如同在斑的心上撇盐。
「呐,夏目。你是不是觉得害怕?」斑一边小心地舔着伤口,一边对少年冷嘲热讽。
「害怕甚麽?」夏目以为是自己听错。
「真是有所不知啊,夏目。」斑在心中恨恨地想,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口不译言,「你其实很怕打雷吧?」
「才不是!」少年毫不犹豫地否认,「你一直在这里吵,我很难集中精神!」
「你说甚麽?」斑的理智已经不受控制,回头怒目少年。真是莫名其妙,怎麽说着说着就变成是自己错呢?他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正想反驳少年,谁料少年却站起来,去关灯,睡觉。
根、本、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内!
#
「你听说过吗?这个名为夏目贵志的人类,就是夏目铃子的孙子。」
「岂不是很个厉害的人物?」
「倒是没有夏目铃子那麽强大,只是传闻他身边有一只很厉害的肥猫作为保镳。」
「一只猫咪而已。有必要这麽害怕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是一个不需要用『友人帐』都可以令妖怪帮他做事的人类。」
好吵。是甚麽声音?
他在迷糊中隐约听到一些谈话的声音,听起来似在故意压低声浪。他想应该是两个小妖怪,刚才他听到自己和猫咪老师的名字。到底是甚麽时候开始,妖怪都擅自踏入家门来了?尽管也不是来者不善。
大概是来要回他们的名字的?偏偏大白天不来就是要挑这个时间来。他真是好困,没有力气从被子里出来。
等明天好吗……
「在这里吱吱喳喳的,你们烦不烦!」没多久却听到猫咪老师高分贝的叫声,而且都是用吼的,令他可以闭着眼眸都即时皱起眉头。
「斑!斑大人,小的有事求夏目大人!」听到斑的怒吼,差点没跪在地上。
「我说──在我还能控制怒火前,立、即、离、开!」这算是甚麽?只是懂得在这里一直叫夏目那个家伙,将他的地位放哪里了?
夏目在旁边默默地听了他们的吵闹声好一阵子,结果被他们吵得心绪不宁,放弃要继续睡的念头,无可奈何地去开灯。
#
「你们这个时候来,有甚麽事吗?」夏目认真地看着两个前来拜访的妖怪。
「夏目大人!请你将我们的名字还给我们!」或者是看到夏目比起斑友善多了,两个妖怪开始向夏目打主意。
「夜晚是妖怪是活跃时段吗……怎麽都在这个时候来?我的睡眠时间都好像被你们弄得黑白颠倒了。」带着碎碎念,夏目走到书桌前正想拿起友人帐,却听到斑要阻止他的语调。
「夏目,不要把友人帐拿出来。」莫名其妙的一句,使他猛地停了手。
夏目回头不解地看着斑,可是看见他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终於按捺不住︰「你将友人帐收在哪里?快拿出来!」
少年的话让斑一怔。
「你这话是甚麽意思?你是说我悄悄地把友人帐收起了吗?」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少年把话重覆一次。
「你是在怀疑我?」斑有些不敢相信。要是他要拿友人帐的话,一早就已经拿了何必等到今天?
「当、然、是、在、怀、疑、你。」少年再次强调。
#
然後,一人一猫的争吵,就在这个夜晚展开。
「甚麽?!你不要以为妖怪都称呼你为『大人』,就可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有,你这豆芽菜的身形,没有我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哦?我倒是不觉得有个保镳在身旁,反而像是养了一只好吃不做的大肥猫?」
「都说了多少次,我不是猫!只是暂时要维持这个形态而已!」
「你明明就是一只猫!」
「那个……夏目大人,斑大人,你们……不如和好吧?」这时,两只小妖怪插话。
「怎麽可以?除非这只肥猫先向我道歉!」少年一口拒绝,完全没有要跟猫咪低声下气的意思。
「要我道歉?没门!」猫咪看似也不肯妥协。
#
「抱歉,你们今天请回吧。你们的名字,我改天再还给你们。」少年轻声回应,同时绽开笑颜。
「夏目大人,您还好吗?」
夏目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还好。待我能够好好集中精神,麻烦你们再来一趟了。」
#
「我还以为他们会不肯离开呢。」待两个妖怪离开後,少年仰望窗外漆黑的夜空,终於放下心头大石般低喃。
「夏目?」猫咪不解地喊着少年的名字。
「猫咪老师,对不起,刚才利用了你。」当猫咪回过神去看,少年早已闭上了眼睛。
「夏目,那、友人帐……」斑支支吾吾的,他搞不清楚夏目是否还在生气。
「老师……」倘若刚才根本没有吵过架一样,夏目温柔地应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把祖母唯一留给我的一样东西弄丢麽?我又怎会将友人帐随便的放在一旁任人(妖怪)拿走?」
「你、你、你……刚才是在装的?」斑感到难以致信,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答覆。
「当然了。否则那两个妖怪又怎会罢休?我分明看到老师看着他们时,眼里却像是看到『坏人』两个字。」
「你、你……夏目!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覆一遍?!」真是失策,完全被摆了一回!不忿即时涌上心头。
竟然对他耍把戏?还要把他耍得团团转,夏目,你真的愈来愈放肆了。
这时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是平日的他,被人如此欺骗的话,他保证那个家伙看不到翌日的太阳。
他的心情从甚麽时候开始受到这个少年牵扯了?
只要是看到他受到威胁,他的情绪便开始控制不住。是他对他太过宽容了吗?竟然让他得意起来了,他还一直没有察觉!
#
「猫咪老师,你……在生气吗?」突然,少年带着担忧的语调在他耳际响起。
不得不说的是,他很在意,虽然听起来有些是在撒娇的味道,但是他一直以为都在包容他的任性。
「猫、咪老师?」得不到回应,少年再多问一次。
「就算今天不会,终有一天,说不定我真的会将友人帐拿走喔。」面对他的温柔,他一向没有免疫力。每逢遇到夏目撒娇的时候,他好像都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谁又料到呢,突然有一天他竟然害怕失去。
「我很清楚你的性格喔,老师,你不会这麽做的。别这麽倔强,一点也不可爱。」夏目打了个呵欠,接着随意地调侃。
「啧。」居然用那种形容小孩子的词语来形容的他,他原本的身姿是很优美的好不好。
「呐,夏目。如果有一天,你再看不到妖怪,你会怎样?」斑假装不经意地问。
「老师……你为甚麽会突然问这个?」夏目沈默了半晌,然後认真地回答,「现在我只是想跟老师一起……可以暂时不去想以後的事吗?」
可惜那句『陪你到最後』太过吸引,路程却太遥远。
就算知道『一起』不是这麽简单,他也想陪他到最後。
「我相信……就算我真的再看不见妖怪,老师也会陪伴在我的身边吧。」夏目在那边自顾自地说着,并不打算掩饰内心的感情。
「就像小孩子之间的约定,真老套。」
作为妖怪,这些年来,陪在这个少年身边,他亲身感受到人类之间互相依赖和爱护的情感,那种被称为『感动』的情感。
人类虽然是很渺小的生物,但是为了想守护的人而保护的心,却是多麽炽热啊。
「还有一件事,老师,我说出来,你不能笑我。」浅浅的声音在夜中再次响起,「你记得刚才不是问我怕打雷吗?事实上,我真的很怕……以前每次打雷时,我都会想起那个滂沱大雨的夜晚,那天下的雨可以将我的生活完全颠覆……」
「夏目?」他焦急地打断他说的话。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怕了……」
这一个寂静的夜晚,猫咪变成巨大的野兽,陪伴在那个少年的身边。
无论前方是多大的波浪,因为是两个人,所以不再害怕。
许一个梦︰愿你在我身边,天长地久。
後记
这一篇拖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我是有在写,但是总是写不出个所以来。现在看到这篇【猫咪老师篇01】终於完成并且超过三千字,已经是个奇蹟了。这篇的开头不太好,接下去有点难写。我算是比较满意文章开首的几行文字,算是令让这篇变得有深度吧。
虽然一开始就编了这篇的情节,在内容上不会偏太多,但是写着写着就觉得,开头与收尾不太合,完全是两篇不同文章的感觉。我只可以说,这是我心目中夏目与猫咪老师相处的方式──虽然平日总爱吵吵闹闹,但是猫咪老师非常重视和紧张夏目。我想将我感受到的他们两个相处的独特的方式表达出来。
这是夏目说的,「现在我只是想跟老师一起……可以暂时不去想以後的事吗?」写到这句时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可是我不打算也觉得没有必要改。我觉得夏目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算很奇怪,反而是一向倨傲的猫咪老师不知道如何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