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蟬噪林逾靜 — 04

等唐七都收拾完毕时我们四个已经开始打麻将,我和大叶小叶都赢了一点小钱,只有笙笙从头到尾都是输钱。

笙笙向唐七求救,但唐七只是拿着遥控器表示他想看电视。

笙笙指控:「你明明就从风水世家转到佛光又从佛光转到风水世家三次了!」

大叶小叶激将:「唐七你该不会是不会打吧?」

唐七悠悠的瞟了大叶小叶一眼,对他们的话只是嘴角微扬,并没有说话。

我想完了,这两个活宝,没事招惹这尊大神。

在唐七接替了笙笙的位子,自摸了十八次之後,大叶翻桌了:「你他妈的拍港片啊?」小叶泪奔了:「真的输到脱裤了……」

笙笙摸着小心肝万幸自己的车钱还躺在皮夹里。

终於,在唐七疯狂自摸三圈之後,众人华丽丽的趴了,加上打牌时喝了不少酒,身心受创又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凌晨两点笙笙和大叶小叶已经歪在客厅沙发上不醒人事。

我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时经过唐七的房间,微弱的灯光从虚掩的门内泄出来,我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唐七在房间外的阳台椅上。

我拉开落地窗,小阳台上有两张木作阳台椅,设计简单的椅身左边有扶手可以让手肘放着或是放饮料,木纹是深浅不一的棕色,朴质自然却不失设计感。

唐七躺在其中一张躺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後,嘴里叼了一根菸,旁边的菸灰缸已经躺了两个菸头。

他的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睫低垂着,在这个盛夏的夜里唐七的身影显得清冷而寂寥。

「还不睡?」

我躺上另一张躺椅,正当朔月所以显得星星特别明亮,唐川跟我说过的夏季大三角,牛郎织女天津四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夜幕之中。

唐七看见我时就把菸熄了,淡白色轻烟里,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他说,「怎麽可能睡得着。」

他低笑,又道,「唐川跟我说过,这椅子是他的得意之作。」

我嗯了一声,觉得心里酸酸的,为了唐川也为了唐七,为了那个遥远的夏天。

那个高一升高二的夏天,我和唐川还有其他朋友也是像这样一群人在这间透天厝里挥霍了不少日子,唐川一开始睡的就是这间房间,以致这个房间充满了唐川的痕迹,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踏进这里,一步也不行的那种,因为那种历历在目的感觉让我窒息。

很难想像唐川这样年轻的年纪就有一双做木工的巧手,这个房间里的家具几乎都曾经被唐川拿来捣鼓过一番,那时他才不过十七岁。

这两个躺椅花了唐川两个星期的时间,几乎每一个午後我都和唐川在前院的敲敲打打中度过。

「又在晒恩爱?」

「阿静,还没嫁就开始夫唱妇随啦?」

「吃窝边草太可耻了唐川。」

每次我和唐川总要面对群众的调笑,奈何唐川从不解释,每次我都窘的面红耳赤,然後又惹来大夥新一轮的揶揄。

後来我问他为什麽每次都只是笑,天晓得我为此失眠几个晚上,我摇着他的衣领,「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唐川笑着拨了拨我的刘海,「大约男生都喜欢逗逗喜欢的女生,看她生气就觉得心情特别愉快。」

我口是心非的说:「你这是什麽变态的嗜好?」

唐川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有点忍俊不禁,「阿静,你真可爱。」

我看着他,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的一颦一笑。

唐川把躺椅做好的那天也是个微凉的夏末日夕时分,我们就在前院躺在躺椅上晒夕阳,其他人则全跑去山脚的溪边钓鱼了,透天厝只有我和唐川,夏末蝉鸣渐歇,但山中的蛙鸣仍此起彼落,衬的这山里越发宁静,一阵风拂过一旁的林子,惊起一排飞鸟,自我和唐川头顶的天空掠过。

「阿静,唱首歌来听吧。」

唐川的声音依然悠闲而带着他一贯的清朗。

「你想听什麽?」我学他把双手枕在脑後。

「第一个清晨。」

我看着渐渐被夕阳染的晕黄的天空,闭上眼慢慢地哼起来。

光透进来把梦刷白舍不得你会醒过来

不要现在昨夜走太快

说不上来隐隐烫在胸口一块

吻你脸颊证明此刻真的存在

是你让我相信爱对我慷慨

是爱我们是注定不是意外

这是爱我们的爱还不确定却好实在

把你贴在胸怀静静的代替表白再不愿放开

这是爱给你的爱没名字却停不下来

在忐忑里期待雀跃中想到未来

是你我才明白这就是爱

但梦还在小心不让你醒过来

也许现在就是永恒的未来

第一个我们的清晨

比任何默契都私密的无限可能言语都显得太肤浅

等我张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唐川双手撑在我的两侧,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逆光的五官上有深深浅浅的光影,一贯俊朗的眉眼凭空生出一股媚惑。

我有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却没拒绝他的靠近。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跟我告白了?」

他低沉而微微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语调很轻却骚动我心底深处的弦。

他笑起来,随後形状漂亮的唇就这样不轻不种却精准的覆上我的。

我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什麽时候说到喜欢之类的字眼了?但还来不及细想唐川就吻上来了。

我想,唐川的唇要比我想像中的柔软多了。

那天唐川背後是一片漂亮的红黄渐层,残阳如血,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丽也最残酷的颜色,令人又心动又心伤的颜色,爱情的颜色。

「阿静,我喜欢你。」

那个遥远而尘封的夏日暮末,少年嘴角微微扬起,轻松却不轻浮,轻声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唯有耳根处的微红泄露了他的紧张。

我看着无云的夜空,想起唐川也曾在那个夜晚用他低纯悦耳的声音跟我细数春夏秋冬的星宿,从北斗七星到夏季大三角再到北落师门以及最後的猎户座。

「唐七,你能唱王力宏的<第一个清晨>给我听吗?」

我轻轻道,眼眶好像有什麽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在我的脸上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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