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蟬噪林逾靜 — 02

世界上总有那麽一个人你会记得一辈子,因为最後的结果而记住那个人一辈子。

我只和唐川相处了一个夏天,可当下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我想我会记住这个人很久,久到我都不记得过了几个夏天我还是会记得这个人。

唐川是那个夏天里,二零一零年的夏天里唯一被我留在记忆里的人。

可能因为他太美好也太遗憾。

普通高中高一升高二的时候就会分类组再重新分班,因此分班名单的公告是每年高一期末最受关注的事。

因为种种原因最後我并没有去看分班名单,暑期辅导的前一天我才从同学口中得知我的班别,同学在电话另一端大呼小叫的说我真是夸张,後来她又喳喳呼呼地说了一串,但我那时正在看刚迷上的动漫「银魂」,之所以还没挂她电话完全是因为礼貌问题,她的声音在我耳里全成了背景音乐。

只不过我很快就知道那位同学到底在激动什麽了,大约是全校少女一致的少女情怀发作。

我坐在唐川的後面。

我的位子是最後一排,鉴於唐川实在比较高大以致每次上课我都只能东挪西移的乔位子,找视野看黑板。

身高问题真是永恒的悲剧。那天我又为了前面挡视线的人而辛苦的伸脖子,天不从人愿,我估计那天我和唐川的背影犯冲,不管我往哪里移动,唐川隔几秒就会在一次实在的挡住我的视线,如此这般连续四次。

我实在有点窝火。

忍无可忍的又换了另一个方向,唐川却刚好转过来看见我翻白眼的举动,导致他嘴里那句不好意思就这样生生卡在一半,脸上的笑也顿住。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丢脸可以形容。

唐川很快反应过来,笑笑地指着我桌上的课本说:「我只是想问一下现在在上第几页?」

我尴尬地告诉他後,他说了声谢谢就转过头去了。

我才刚吁了一口气却见唐川又把头转过来後面。

「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林逾静。」

「蝉噪林逾静的林逾静?」

唐川笑了出来,嘴角的酒窝很深,使他深刻的五官除了俊朗外多了一分男孩子的腼腆。

那真是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叫唐川。」

谁不知道你是唐川呢?全年级大概只有你不认识的人,没有不认识你的人吧。

唐川作为全体少女的对象之一,长的好是不用怀疑的,成绩也不错,运动更是除了体育班之外几乎称霸全校,高一校庆运动会时以一个新生之姿抢尽风头,更难得的是人缘好风评也好,不骄不傲不滥交。

连我这样两耳不闻天下事的人都晓得的唐川有种天生的领袖魅力,天生发光体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暑期辅导结束前高二有场班际篮球赛,包括男篮和女篮,最後采综合积分决定冠军班级,我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被选入女篮代表之一。

每个星期总有几天大家会约好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河堤练球,男生都是常碰篮球的,对打篮球有一定的熟悉和技巧,於是身为队长的唐川决定男生先对打热身,之後再采一男一女各自带开的一对一练习模式。

傍晚河堤人也多,我们一群人只占到一个半场而已,於是男生先报队和别人打了一场,女生则在一旁吃点东西充饥。

一群女生凑在一起不知道谁说了什麽,大家正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头上有阴影袭来,一抬头就听见唐川对我说:「你吃饱了?那我们先练。」说完就自顾自走向球场。

「阿静,唐川亲自指导欸!」

「什麽阿。」

我对她们不怀好意的笑和挤眉弄眼的暧昧表情感到好笑。

那时我对唐川还真没什麽别的想法。

唐川先让我练了几个基本动作,稍稍指正了一下我的上篮姿势,又跟我说了几个投篮技巧,在我第五次带球上篮进球後,唐川打了个响指,「漂亮。」唇畔有隐约的笑意。

他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就着瓶口喝了好几口。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什麽会被选入女篮?」

我点点头。

「我推荐的。」唐川身体斜斜靠着篮球框下的柱子,我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不知道哪个牌子的洗衣粉或柔软精的味道以及不知道是我还是他的隐隐约约地汗味在我和他之间。

「我觉得你的运动神经满发达的,篮球基础也不错。」他笑,「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不错。」

我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天色已经暗了他应该不会看到我脸上的微红。

「对了阿静,」黑暗中唐川带着笑意的眼像黑宝石一样泛着一丝光泽,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大概女生在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面前脸皮总是薄一点。

「那瓶水是我喝过的你知道吗?」

唐川指着我手上的宝特瓶,这次连声音都充满了笑意。

「什、麽?」

我瞪大了眼,我想就算天黑了这次也掩盖不了我跟烫熟的虾子一样的脸色。

「我以为你知道。」

他很无辜的耸肩,我很用力地瞪他。

像是受不了我的眼神,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忍笑忍得很辛苦,「你又没问我。」

「唐川!」

「阿静,你真可爱。」

他噗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我还清楚记得他的手掌留在我发顶上的力道和温度。

可是回忆大多数时候是伤人的,尤其是爱情。

因为只有失去了的人和感情才会被回忆。

房里的灯光打在原木家具上,室内昏黄一片,曾经觉得很温暖的色调其实原来太安静。

当真是暮色将弛,人走茶凉。

我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照片,我想:唐川,你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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