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雪。
今天是住院的第二十三天。
「芮琪儿，宝贝。」克拉克太太抚摸她苍白的脸。
「嗨，妈……这次几天了？」芮琪儿脸型变得消瘦，苍白的脸上掩不住疲倦。
「两天，你很坚强。」她牵起女儿的手亲吻，温热的眼泪触碰在她冰冷的肌肤上。
「放心，我会醒来的。」芮琪儿笑着保证，现在连笑都很吃力，看样子十六岁生日撑不到了。
前一阵子她感染到流行性病毒，据说这病毒蔓延的让医院病房爆满，儿童、老人、身体虚弱的，以上三种无一不中标，最後她的心脏病偏在她最虚弱时发作，连药的都克制不住，她那次只昏迷了一天，寒冷的大冬天是心脏病患者最害怕的，接下来发作的次数变频繁，间隔十天、十二天、七天，每一次的昏迷时间不定，今天是第三次昏迷，还好只睡了两天，而不是更长的时间。
「凯恩，再帮我带几本书过来，这里好无聊。」
「好，还要带什麽？」
「如果我说夹了双层肉汉堡和可乐，你能帮我带进来吗？」
凯恩挑眉斜瞧着坐在椅上的妈妈，这里的坚守指挥官。
「带点营养的食物来，凯恩。」
母命难违，凯恩摊手表示无望的走出病房。
「凯恩他三天两头来没问题吗？他不用陪女朋友？」
凯恩十三岁了，在这年纪的男孩子很贪玩，但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一下课便跟着下班的爸爸前来医院，甚至有时住在医院陪她。
他的懂事和成熟几乎是为了她而培养起的，她还记得过去凯恩曾说：「芮琪儿，如果你的遗愿里有想见强尼戴普这一项，相信我，我一定会趁他打扫庭院时把他绑过来。」
她听到的时，觉得感动又好笑，因为她觉得强尼戴普不需要自己打扫庭院。
「你知道他的女友条件里有什麽吗？」克拉克太太窃笑。
「不会最低限度是D罩杯吧？」
克拉克太太整理起芮琪儿的头发，手指勾起散乱的发丝。
「凯恩的女友首条，请把芮琪儿当第一，当家人，情人节、圣诞节也不能例外。」
／
第四次发作，间隔十天，昏迷三天。
在她住院的期间，认识她的朋友，隔壁邻居艾伦一家也来看她。
她的虚弱让所有人不舍，以前指着别人鼻头，念着自己一派道理的女孩怎麽会躺在病床上，连招呼都轻的他们假装自己有听到，假装着她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勇敢活泼。
「想不想见向聿烽？」艾伦问。
「不用，我们之前说好今年夏天再见面。」虽然她知道自己撑不过去。
「不觉得该让他尝试一下加拿大冬天的厉害吗？」艾伦做出拳击动作，逗笑了她。
其实，不只艾伦说过，连爸妈、凯恩都提过这件事，他们似乎看出来她喜欢向聿烽，但她坚持着不想用病人这个身份，叫他特地从台湾飞过来，他还有他喜欢的人要陪，她不想耍病人特权。
艾伦一家回去後，病房里又剩克拉克一家人。
克拉克先生坐在床沿，手轻抚她的脸，这几天很煎熬，他感觉这世界上真有魔鬼的存在，在芮琪儿昏迷时，他的心也被魔鬼啃食，痛得他无法呼吸。
「芮琪儿，你可以的，这不是任性，是身为一个朋友的关爱，我想海尔他非常愿意来看你。」
「爸，我最爱的爸爸，你觉得我很痛苦？但其实我很快乐。你知道吗？我有五年的时间跟一般的孩子一样，我跟他们上课、参加生日派对、玩滑板，还有，其实我十三岁那年有偷偷穿耳洞。」芮琪儿的声音虚弱乾哑。
克拉克先生流泪笑着，他的芮琪儿真的很调皮。
「穿几个？」
「耳骨两个，这里头发遮着不容易被发现。」她勾起头发，释出癒合的耳洞位置。
他捏捏她的小鼻子，芮琪儿笑的弯起眼儿。
「谢谢你们，爸、妈、凯恩，你们帮我完成了很多我想做的事，真的。来这里我遇到很多人，有的从出生就在医院，有的一住就是好几年，有个男孩他说他想去迪士尼乐园，然後另一个女孩，她说她有五年没看到电影首映，这让她很闷。我幸运很多，你们带我去过迪士尼，我跟凯恩还有朋友们也看了几次电影首映，还有其他很多事……你们都让我完成了，你们让我觉得自己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有好几次我以为我跟一般的孩子没什麽两样，我很好，我没有心脏病，就算是误会、错觉也很美好。」
突然，她被健硕的臂膀拥入怀里，她听到了爸爸的抽泣声。
她得到了很多，比她想的还多。
向聿烽的出现转变了她原有的人生，她谢谢他的出现，他心软的接受她的任性，才能让她有机会有五年的快乐。还有，谢谢他拒绝她的告白，因为他是将她当正常人看待，而不是病人，她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她要跟一般人有相同的权利、相同的竞争，向聿烽懂她，所以他做了，拒绝的乾脆俐落。
可以的话，她希望不要再有人问她想不想见向聿烽，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答案，她想见。
但，不能见。
她要用平常的脚步过日子，让自己觉得还有机会活着，因为他们约好夏天再见面，照着原来的约定走，而不是即将死亡的速度跑。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倔强什麽呢？
「噢，对了，有件事需要你们帮我。」芮琪儿打开病床旁的抽屉，翻找着东西，最後从抽屉拿出两封牛皮纸信封包的信。
「帮我交给向聿烽。」她递出信件。
「都写两封信了，还不想他？」克拉克太太接下。
「有一封不是写给他的，是写给他未来老婆。」
亲爱的向太太－齐曦：
嗨，你好，我是芮琪儿，向聿烽在加拿大的朋友。
你现在一定很惊讶，为什麽我会知道现在拆这封信的你会是齐曦，而且一定会成为他太太？
当然，撇开我知道向聿烽喜欢你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为我对向聿烽非常有信心，相信他不会让他喜欢的女孩跑掉的！毕竟他敢直接拒绝一名心脏病患者的告白，要是再没追到你，那我岂不是白受苦了？
我跟向聿烽见到面的次数很少，在我写这封信前，我们总共见面过三次。
第一次见面，他接受我的任性，让我打了第一次的篮球，结果我昏倒了。
第二次见面，我知道他喜欢上一个叫齐曦的女孩。
第三次见面，我跟他告白，他跟我说他只喜欢那个女孩，也就是你。
你说他对你是不是很专情？
我那时还问过他，如果我快死了呢？结果我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对他的拒绝，我充满感谢，他没让我得到同情和谎言，因为这两点是我最讨厌的，那对我是一种污辱，谢谢他在最後给我的是残忍的温柔。
我会特地写这封信给你，主要是想告诉你，你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女人。
向聿烽从没把视线放在路边的女人身上，他真的只会很认真的走路，不会像艾伦那样，旁边走过一个辣妹，头就像猫头鹰一样转出极限。
他连到国外都乖的不看其他人一眼，我想在他结婚後，一定也能成为一名好丈夫。
向聿烽不会食言，他会一辈子疼惜你、爱你，还会继续像个傻瓜一样脸红。
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
芮琪儿‧克拉克
齐曦看完信，将它照原来的方式折回信封，举步到书柜前，将信放到她收集信件的铁盒里。
她走过廊到房门前，见到房里的画面，她停下脚步，轻轻倚靠在门框边。
向聿烽支手撑头，另一手轻轻拍在三个月大的女儿胸上，动作轻的小心，眸光温柔的能融化糖。
「芮琪儿，在信里说了什麽？」向聿烽目光在女儿身上未移开，深怕刚才的问话惊扰她。
齐曦轻步走到床沿，坐下。
「她说，你会一辈子疼惜我、爱我。」
听到齐曦开口，他先是帅气的点头，而後脸又偷偷泛红了。
齐曦瞧着他脸上戒不掉的羞涩。
真的，像个傻瓜。
犬男友【番外篇─像个傻瓜3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