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发现自己几乎是本能地注意江藤宇的一举一动,已经是话剧的道具准备完成,整体进入排演阶段的时候了。
最讶异的人莫过於我自己了,某天集会结束,因为隔天放假的关系,我依约到郁晴家准备住上一夜,考虑了良久,我才支支吾吾地向她坦白。
没想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继续一面涂着指甲油,一面说她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什麽时候?」我吃惊地问她。
她往指尖吹了一下,那刺鼻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在你买C.C.LEMON的那天。」
「你还在记恨喔?」
「废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理会她的玩笑,「这样算喜欢吗?」
「你问我我问鬼喔?」
「吼--说真的啦!」
她终於完成她的指甲美化大业,转过头来盯着我。「喜欢吧。」
「真的吗?」
「你要我回答你,又怀疑我的答案,到底要我怎样?」她翻了一个大白眼,「如果你一直注意他,那就是了啊。」
「可是我觉得他跟我哥很像。」
她思考了一下,「那你应该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吧!」她甩了甩手,「基本上我不相信你这个人,照你小时候的纪录看起来,你根本搞不懂怎样才叫做喜欢。」语毕,她起身下楼拿果汁去了。
她的话让我想起遥远的记忆,那个宇宙无敌超级帅气的转学生。当时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他,自然而然地,我的脑袋里也满满地都是他的身影。然後大家说我喜欢他,我就也傻傻的以为自己就像大家口中说的那样。
反观现在的江藤宇,那个鼎鼎大名的七号,居然和当时的转学生有几分相像。
我决定不要妄下定论,毕竟自己也已经升上高中,如果还像小学生那样孩子气,闹出笑话可就不好了。
这天我还是乖乖地到学生会集合,因为已经到排演阶段,所以集合地点改在活动中心的舞台上。负责化妆的同学开始替演员们试妆,江藤宇每到这时就特别兴奋,时间一到就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们要开始画了吗?」他问负责替我化妆的学姊。
学姊一边拿出道具,一边将抢了她位子的七号推开。「要开始了,所以你走开啦!刚才他们就一直在找你,不要以为演王子就不用化妆。」
喔,顺带一提,因为他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王子,所以他理所当然、名正言顺地接下王子这个男主角的角色。
「快画啦!快啦!」
「江藤宇,你很烦耶!走开啦!」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我总是无言地站在一旁,心里早就知道他在玩什麽把戏。他只是想看我被涂得整身灰漆漆而已。
就在他们吵闹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叫唤,大家同时回头,发现一个女孩站在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麽充足的光线下看见她,但她却表情扭曲地瞪着我们。
「我的天……」帮我化妆的学姊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眼神飘向七号,发现他整个表情都冻结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詹雅筑会来。
江藤宇一个飞身跳下舞台,直直往女孩身边飞奔而去,接着有一个声音叫我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舞台瞬间又开始吵闹了起来,但我的眼神却无法从远方移开。
他们又在吵架了,我心想。詹雅筑尖锐地声音不时地从耳边传来,让我完全无法和校刊上那位文笔极佳的文学少女连想在一起。奇怪的是,明明他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学生会的人却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做自己负责的工作。
耐不住好奇心,我问眼前的学姊。
她首先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地哦了一声。「吸唷,你是临时被江藤宇拉进来的吼!我差点忘了。」她一边往我脸上涂抹灰色的颜料,一边说,「那个女生是他女友啦,你知道她吧?她在校刊上连载小说,很有名喔!」
我点点头,「我知道,詹雅筑嘛。」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她个性有点差。」她见怪不怪地说,「你知道没多少人知道江藤宇女朋友是谁吧?但也许是因为学生会的成员几乎都知道,所以她有时候会直接冲进来大吼大叫。」她无奈地说。
「那你们都不管她吗?」
她笑了一下,「男朋友都不管她了,我们哪有资格管啊!更何况她还是学姊。好罗学妹,把头发拉起来,我准备涂脖子罗!」
我一边忍受着脖子上的搔痒感,一边用余光偷看着他们俩人的一举一动。
女方像上次被我撞见那次一样,嘴巴快速地一开一合,我突然有种不用想就知道她在说什麽的感觉,因为江藤宇又开始放低姿态,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那表情及态度就是在道歉的样子。我心中突然升起一把怒火,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理会学姊的叫喊,往门口的两人走去。
也许是女方已经杀红了眼,所以两人根本没注意到一个灰漆漆的人走近。等到发现时,詹雅筑吓地尖叫了一声,立刻跳进七号怀里。
他们两人看着我,连江藤宇都不发一语。
「学姊,我们还在排练。」
「你、你是谁呀?」她镇定下来,「藤宇,我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家。」
「学姊,我们还在排练。」我又说了一次。
她不理我,一直拉着江藤宇的手臂,「藤宇!我头好痛!我想回家!」
「学姊。」我压下不耐烦的感觉,定定的看着她,「我刚才说过,我们还在排练,所以江藤宇不能回家。而且,难道你连自己家都不会走吗?」
说完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看来平时看着凶巴巴地郁晴,也耳濡目染地学到了她讲话的方式。但我却相当满意自己说出来的话,因为詹雅筑看起来极为尴尬,而七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然後她走了,一个人。
身後的舞台在她离开的0.1秒後爆出极大的欢呼,他们说从来没有人敢对那个文学女魔头这样说话,平常她来打乱他们的会议也让他们头痛不已,虽然对江藤宇很失礼,但他们实在不太喜欢这个动不动就歇斯底里的詹雅筑。
七号一句话也没说,直到那天排演结束,他都没有再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