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大概十岁左右,我就再也不相信生日的三个愿望了。
大家都说,生日的时候必须在吹熄蜡烛前许三个愿望。第一,我希望全家人身体健康。好,你可以说出来;第二,我希望考试满分。好,你一样可以说出来;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吹熄蜡烛前的最後一个愿望,我希望某某某可以喜欢我。嘘,这你绝对不能说出来。
「因为说出来就没有用了。」大家总是这麽说,「第三个愿望你要藏在心里,诚心祈祷,愿望就会成真。」
好,你可以吹熄蜡烛了。
那时我很喜欢、很喜欢班上一个转学生。他是从别的县市转来的,虽然我们不是什麽乡下小学,但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台北都市小孩的气息,拿着当时最流行的折叠手机,啪啪啪啪,我头一次看见有人能把按键按得那麽快、那麽流畅。也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从早到晚都在传简讯,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呃,但是他从来不主动跟身边的人说话就是了。
但他那种与众不同的气息让周围的女生为之疯狂,几乎到了着魔的地步。不仅班上女生超过半数都喜欢他,连隔壁班、隔隔壁班、隔隔隔壁班,甚至整个学年,连学姊都会慕名而来,围在教室外面看这个「宇宙无敌超级帅气的」男生。
宇宙无敌超级帅气,对,宇宙无敌超级帅气,这是当时大家暗地里偷偷帮他取的绰号。第一,他长得很清秀,但是他的哥哥和弟弟在学校也是各年级的风云人物,所以三兄弟非常有名。第二,「宇宙无敌」是当时的流行语,加上他们三兄弟又都很帅气,所以他的绰号就定案了。四年六班宇宙无敌超级帅气的男生。
其实我一直没有特别喜欢的男生,虽然当时大家都会说自己喜欢谁谁谁,但我好像对谁都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班上总会有一个风云人物,通常他是不是特别风趣、特别帅气、就是特别活跃的人。然後会有半数以上的异性喜欢上那个人,大家会开始讨论他昨天做了什麽事,前天做了什麽事,他好像跟哪个女生特别要好,那个女生长得又不怎麽样,字也写得很丑之类的。
我总是会跟着点头,嗯、嗯、嗯,对啊,我也这麽觉得。然後她们会说,要是他不喜欢她就好了,我也会跟着,嗯,要是他不喜欢她就好了。
接着大家就会说,啊!原来你也喜欢他?又多了一个情敌了。
啊,原来我也喜欢他啊!对不起,又多了一个喜欢他的女生了。
我和那个男生没有特别要好,也没有特别不好。也许是座位近的关系,他又是转学生,基本上又带点神秘主义,所以他比较常找我说话。有几个女生因此非常嫉妒,我也因此被讨厌过。但是通常来找我做朋友的比较多,因为可以得到转学生的最新消息或者他的任何喜好和资讯。现在想想小学生还真是可怕。
但他通常不怎麽在意,只会问我,你是不是又跟谁谁谁说我喜欢吃波奇棒?我总是老实回答,因为心里也觉得没什麽好隐瞒的。然後他会笑一下,说,谢啦!我妈最近都不买给我,她们送了我好多。
我也坐享渔翁之利,当女生要我转交给他的小礼物他不喜欢时,他都会直接转送给我。当时我们的座位都是两个人用一张木头长桌,不像高年级那样桌子是分开的,一人一张。我们中年级还是黏在一起的,所以每当换座位时大家都会非常紧张,深怕自己和讨厌的人坐在一起。我那时不知道走了什麽好运,四年级时几乎每次都抽到和他同一桌,只有某一个月没有和他坐在一起。
因为是男女同桌的关系,大家桌上都会有那条「超过你就死定了」的线。有时候是粉笔线,有时候是铅笔盒,如果你和同桌有着深仇大恨,那可能就是书包了。
但我和他同桌时桌上从来没有那条线,他总会没带橡皮擦,而我总是忘记带那种随身的小削铅笔机。我们的东西总是随意地散落在桌上,有时他会拿我的橡皮擦,有时我会用他的削铅笔机。
然後,我在我十岁生日的愿望理许下了那个不可告人的愿望。
我希望转学生能够喜欢上我。
虽然这个愿望可能也不是什麽秘密就是了,但至少我在许愿时没说出来。
然後我现在高一了,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