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與聿】樹吟謠 — 《穢亂》之一

在学会爱之前,他们先学会了恨。

每个人都告诉他们,『你们只能认命,这一生都不可能摆脱掉这卑贱的命格。』

被糟蹋身心、被欺负得体无完肤、自尊比路边的狗屎还不如、一切的一切,让他们的恨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他们想责问上天,为何要把人分为贵贱高低,有人生而富贵,而他们就注定生下就成为他人践踏的石子吗?

林栀猛然一跳,从梦境里惊醒。

她眨了眨眼、动了下手指,接着用双手盖住脸,让手掌的温暖传达到冰冷的脸上。但是林栀不敢再闭上眼,刚刚的梦境过於绝望,她很害怕沉入梦中之後又会接续下去。

那绝望的梦境似乎要将她一起拉进黑暗深渊,陷入没有光明的永恒地狱。

自从采姨离开後,她恶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每三年的换魂仪式,采姨必须带着种植在台湾一部份的分身。由家族的人带领,一同前往位在中国的采姨本体所在地,去除累积在采姨灵体内秽气後,再回归台湾。

毕竟采姨原先种植地点就不是在台湾,移植了一部份在台湾生长已经是极限,无法再分出力气净化被染上的秽气。

这座小岛虽然不大,却染满了挥之不去的秽气,历史的鲜血溅洒满地,连带将仇恨留滞在土地之上。

照往常,林栀也该跟回去家族的大本营跟采姨同进退。采姨是她的守护灵,没有她保护的林栀,在鬼怪妖异的眼中无异是块好下嘴的大肥肉。

在孕育芸芸众生的这个世界中,并非只有人类的存在,也存有许多不属於人类却依旧存在於世间,并超脱人类所能想像的生物,如鬼魂、神灵、精怪…等,数量多至令人无法想像。

但是为何人类却能够独占这个世界并站立於金字塔的顶端呢?这必须归功於「膜」的存在。

「膜」将世界分为两边──人类所生存并相信的「表世界」,与另外一端的非人类的生物存在的「里世界」。

「膜」的厚度并不一致,全都由个人的体质与信念来决定,某些人信仰神,他们必定相信「神」的存在,如此一来,「膜」就会阻绝信仰神之人他所不相信的事物。

「膜」就像是精准的筛选器,会去隔离开人下意识拒绝相信的生物,这也说明为何有人能见鬼、但也有些人终其一辈子连白影都没见过。

──人们只接受自己所相信的事情,只愿看见自己接受的世界。

也就是说,不愿意去接受并改变自己想法的人,往往是最安全的人,因为他的世界只有自己及同类的存在,反而不易被「膜」另一端的非人给察觉并危害。

这也说明,为何孩童总能看见成人无法看见的事物。

在未受到知识保护与禁锢的幼儿,是人类最脆弱的时期。没有固定的信仰与自我意识,他们在此时还无法建立「膜」,去排除於自己有害的里世界居民。

所以在古时,科技还未成为人类最佳利器的时候,婴儿夭折的死亡机率居高不下。

异能者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但是有得必有失,同时他们也无法受到「膜」的保护,如同人类的婴孩儿童一样,里世界任何生物都可能造成他们的性命危险。

林氏家族特殊血源与基因,使他们诞生出异能者的机率大於普通人。这也是采姨必须要将林氏家族划於自己名下的原因,让带有恶意垂涎林氏家族内可口的异能者的非人,忌惮采姨的严威,不敢随意对林氏家族族人出手。

但是为了保护搬来台湾的林栀,采姨做出了抉择──她将本体留在中国的林氏本家,最重要的灵体却跟随林栀。

──这也代表着,她将林栀的安危置於林氏家族之上。

本来林栀该一同跟着采姨前往中国,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活在采姨的庇护之下,这次独留在台湾的决定可说是非常危险──林栀是个异能者,一个非常脆弱的异能者,弱到甚至在非人种族的前面,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但是这次她却碰到异常紧急的任务,好几名属於她名下的下属失去联络。为了继续追查任务,她只好回绝这次换魂仪式的行程,只让自己的弟弟林晨杉跟去。

林栀拉出脖子上系着红绳的平安符袋子,里面压了两片从采姨本体上采回来的叶子,这叶子震摄效果不如采姨的灵体,但至少大多数的妖异鬼怪就不敢随意靠近她。

将护身符藏回衣服内贴身收好,没有睡意的林栀,梳洗一下後戴起眼镜,坐在电脑前,浏览仲介人已分类并交予她决定的任务。

「栀栀、早呀!」被人从後方大力打了肩膀,林栀绊了下,扶住前方朋友的手,才没有在走廊上没形象地跌倒。

林栀和扶住她的朋友一同转头向後看,只见凶手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脸上笑得灿烂,完全没有差点推倒人的自觉。凶手爽朗俊俏的笑脸让许多经过的女同学,露出快昏倒的表情摀住心脏。

「真是的文誉,要是栀在走廊上跌倒,你可要负责啊!」扶住林栀的朋友轻声指责,即使她柔软的声音完全没有说服力。

在林栀还来不及感动的时候,损友说出让她完全死目的话语:「要是裙底风光被人看光光怎麽办呢?明明人家都还没看过栀的内裤样式呢,被旁人看起就损失大了。」教养良好气质端正,常让人误以为是千金小姐、但其实是工头女儿的叶绫玲,吐出语不休的惊人话语。

「这麽说也有道理…」阳光健康比男人还Man、全校公认的少女级杀手兼男性公敌的帅妹,同时也是林栀悔不当初认识的另一位损友──高文誉,认真的回应。

她们两个直接略过当事者,非常认真地探讨当事者的内裤花纹。

死目瞪向两名损友,林栀拿起平板电脑弱弱地写字反抗。

夹在一个高帅、另一个美媚的朋友之间,林栀通常会变为最不起眼的那一位。

不过她也乐於躲在两个死党阴影之後,快乐地把朋友推出去吸引大家眼球,惯於幕後操作的她不习惯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这会她感到不自在,没有安全感。

但是林栀不晓得的是,即使处在两个存在感爆表的朋友身旁,林栀却不会被她们的光芒掩盖,而是显露与她们不同的气质与氛围。

若说众人第一眼会被两名如烈日灿阳的高文誉及叶绫玲吸引,但是随後也会注意到位於两人中间的林栀,她给人的感觉就像皎白清亮的月光,温柔的照映却不刺痛眼睛。

与她谈话後会发现,林栀就如同她的名字,与她相处就像是品闻栀子花淡雅优美的温和香味,无法忽略却不刺鼻,带出她与众不同的气质。

由於两个朋友过於高不可攀的形象,一般男孩子的目光反而会落在林栀的身上。

情书与礼物从来没断绝过,当然在两个居心叵测的朋友拦截下,从来没有一封情书或是任何一位心怀情意的家伙,能成功到达林栀的面前。通通出身未捷身先死,遭到两位自诩为守护者的朋友完美封杀。

今天如同往常一般,她们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进了教室,和班上的同学们互相打趣。

在早自习的钟声响起之後,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与朋友低声聊天,顺道注意教官是否有经过的迹象。

林栀很感激现在的班级、也很喜爱班上的同学,他们并没有因为林栀不能开口说话,而将她排斥在团体之外。相反的,这群慈爱心旺盛的同学们,甚至在林栀被老师或别班同学刁难嘲笑时,愤慨地团结一致反击对方。

被人以雏鸟之姿保护起来的林栀,总是感到又好笑又感动。

在漫长就学的期间,她并不是没有因为特异的能力与无法开口的关系,而成为班级的边缘人。但是至从升上高中後,这群同学爱心泛滥的同学对林栀的保护,总是让她感到无法说出、溢出心口的窝心。

听说林栀的家人都去中国办事,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两名热情的损友们还不放心地邀请林栀到她们家长住。

最好住到家人回来,有人同住比较安全。

虽然林栀婉拒了,但是班上的人还是三不五时温柔地关切着她,甚至还怕她的晚餐没人照料会饿肚子,时常会收到小零食、手工制的小饼乾…等。

真是鸡婆又可爱的同学,每当林栀想起这些可爱的同学,总是忍不住扬起开心的笑容。

利用身高优势探向窗外确定没有老师或教官经过的迹象,坐在前方的高文誉转过身,熟稔地掏出来自各方爱慕者的礼物与情书,挑出几样卖相佳的点心抛到林栀的桌上──看见其中有自己喜欢的白巧克力及饼乾,林栀开心地以高速把食物扫进袋子里。

一盒精美包装的盒子被放在林栀的桌上,她好奇地将视线投向来源,旁边的同学指向斜前方离林栀有点距离的叶绫玲。

注意到林栀的目光,叶绫玲朝栀丢出一个媚眼加飞吻,顺便朝高文誉投出挑衅的目光。

高文誉不甘示弱,摸着林栀的头顶对绫玲得意冷笑。

林栀完全没注意到两个朋友幼稚的互斗举动,她抱着盒子和满是点心的袋子抬起头,对两个朋友露出幸福又腼腆的大笑容──两个暗自较劲的家伙同时露出遭到雷击的表情,被林栀可爱的笑容与甜酒涡给萌到说不话来。

啊──好、好可爱!中午吃饭时一定要多喂她吃一点饭!两个死对头难得有志一同地冒出同样的想法。

完全不知道被两个损友当成治癒系小宠物在饲养的林栀,蹭着满袋子的甜食,露出幸福的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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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收藏数莫名涨了…这文真的还有人在看!?(惊恐)

话说「栀」这个音,念起来跟「只」同音……所以叫「栀栀」时,就像在叫吱吱,哈哈哈(老人家被自己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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