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嘶。」
「疼?」亮小心翼翼地替光抹上当地人特制的膏药,无奈轻叹:「光不是来自赤道吗?怎麽这麽怕晒?」这样下去不行,晒伤越来越严重。
「可能真的太久没晒了吧,之前去的国家也刚好都避过最晒的季节。」眯眼,将脸埋进枕头,满不在乎地脱口而出。
光不在意,亮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下手也更轻了些……
「光,你真的……都没回去过呢。」
「嗯?嗯……」
即使不明说,多年相处,从生活到棋路甚至思维模式,两人是真正心有灵犀,光自然明白亮希望自己能好好回到草原住上几天,哪怕不到一周都好,可一来光对此不热心,二来身兼两职确实太忙了。
此时听到亮近乎遗憾的叹息,光突然心疼了……却不是为了自己。
「我们都四十二了呢。」枕头里的声音闷闷的。
「嗯。」认真,继续上药。
「人生过了一大半了,换言之就是一脚踏入棺材了。」
「……」这话好像不是这麽说的。
毫无预警地,光从床上弹了起来,盯着亮:「是该安排回去一趟了,最近。」笃定的眼神,紧盯着深爱的伴侣。
翠玉般的双眼眨了眨,亮没有多问,对光时不时有点脱轨的选择早已司空见惯,此时只是淡定地笑应:「好。」
旅社的房间小了些,但是乾净温暖,光很明显内心盘算着什麽……最後只盯着亮发笑:「亮,你还记得十六年前的事吗?」
「十六年前?」疑惑……
琥珀色的眸子,近距离慢慢地来回审视眼前人,接着喃喃自语:「其实忘记了也没关系,只要本心不变,事实上结果是一样的……嗯嗯……」正常人应该不会记得这麽久以前的对话吧。
笑听光的碎碎念,亮想着光大概已经把话说完了,直接动手再度将人压趴下:「不舒服就老实点,药还没擦完,老板说了要整瓶都用上……你的缠到底还有没有作用?太轻忽大意了。」
「是是……亮真把老妈子的潜力发挥到极致了。」
英俊的脸庞抽了抽:「还不是为了你?一遇上光的事情我就……」
说着,手上加把劲,连带没被晒伤的地方也被折腾一番,最後见光全身都上了药正待『晾乾』,无法动弹,便耳鬓厮磨着蹭了蹭,亲昵地用鼻尖滑过爱侣的耳缘。
光转头,迎上亮的脸……贴着脸挨蹭……没有亲吻,却是分外爱惜,由衷宠溺,对彼此。
「哎,别这样了……」光撇过头,微微闪躲:「我全身都是药味。」
「我已经嗅觉疲劳了。」截获了唇,话音消逝在深情的吻里,情慾渐燃……
「嗯……亮……」
同一时间,日本,东京。
庭院的仙人掌似乎饿了很久,虽然玛瑙每天都扔了不少厨余过去,但毕竟旋律离开後,只剩自己一人在家,实在没多少剩菜能供给仙人掌食用,正考虑是否专门叫外卖来养活这群防盗用植物……
『啪。』指尖在盘面上拍下一子,夏季清风拂过长廊。
【你,】坐在棋盘对面的魂魄皱眉:【覆盘竟落错子,到底在想什麽!】
「在想怎麽样才能在他们回来前不饿死这一屋的诡异生物,虎次郎的食量就不说了……还有仙人掌,」撑着下巴抬眼,注意到绪方微怒的表情,撇撇嘴:「本来就是啊,像你这样的高手,哪用得着我帮你覆盘?对手还是小茜,根本浪费我时间,你自己脑子里想想得了!」
【果然只是长得一样,】怒气转瞬消散,无奈坦言:【若是小光,便会体谅我想接触棋子的心情。】
金发青年闻言也不生气,随手把棋子撤了,就着盘腿的姿势往後倒在长廊上,望向庭院。
鹿威轻响,夏夜晚风掠过後,空气中飘散着青草芬芳。
绪方的这类情绪早已泄露过无数次,玛瑙自小习惯,在玛瑙还小的时候,绪方心知自己这种无意间代入的想法不妥,可魂魄的思维天生与玛瑙连系着,藏也藏不住,之後玛瑙大了,便也习惯了……也是玛瑙看得开,否则好似个代替品一样,常人十分钟都烦的事情,玛瑙就这麽过着,性格居然没扭曲得太过。
「他是他,我是我,麻烦你就别挑拨离间我们叔侄的感情。」玛瑙的声音淡然却笃定:「还有,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现实上你不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摸到棋子,还不如把你这缕执念存在的原因找出来。」歪歪脖子後又坐起身,盯着绪方:「与其模棱两可的拖着,让你想摸又摸不到,透过我的手望梅止渴,还不如把根本问题一次性解决,这就是我处理问题的方式。」说着,还耸耸肩,一副要不要采纳随便你的表情。
【……】绪方将情绪隐藏在镜片背後,没将直觉想到的话说出口。
如果我消失,不就连你也看不到?
良久,魂魄突然笑出声:【玛瑙,你要小心了,职业棋士绝不会想到什麽都写脸上,那位小茜姑娘也一样。】
抽嘴角:「搞半天你就得出这麽个结论?」琥珀色的眸子光彩满溢:「其实我是真挺喜欢他的,小家碧玉,一点点扭捏但恰到好处,人也好相处,重点是他似乎很喜欢我。」话音至最後,微微起了点小小自豪感。
听出了语调中的自满,绪方不以为然:【你当喜欢一个人是什麽?不过是单纯地想对一个人好,不掺杂其他情绪。】感情充满棋士的纯粹。
「是吗?」不以为然:「但我认为爱是由许多情绪组成,感谢的心意、快乐的心情、做错事时的内疚、对生活的期待……只要正向的比负面的多,促成长久关系的机率就大。」
【我承认你说得不错,但……】微顿过後,突然摇头笑了:【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以往我不会这麽说话。或许你没有我的运气。】
收拾棋盘:「啥运气?」
【爱上一个人的运气。】
无奈摇头:「即便无疾而终?」
【无疾而终,但结局很好。】
「啐,怎麽看你以前的棋谱,还真没发现你是这种痴恋的性格……明明这样啥都没捞到。」
晚来风急,草地与土壤的芬芳持续。
「要改变行程?」清晨,亮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问向镜面上那位同样在刷牙的金发伴侣。
「倒也不用,就是延後两天回去吧,」光弯腰漱洗後,关闭水龙头,微湿着发侧头看向身旁还在刷牙的爱人:「带亮去见我妻子。」
「喔?」
亮淡定的洗过脸,细细整理了仪容,回身看向房间里已经开始收拾行囊的光,略略歪头……
缓缓地想起很多年前,似乎是永夏?还是谁呢……因为某种契机,知道光在皇族时期曾有过有婚约的对象,但要说是妻子,好像说不通?当时的用字遣词早已不复记忆,仅仅是隐约记得这麽回事。
「唉!亮,你应该要跳起脚来很不安啊!」这回换光不淡定了,行囊收拾一半,忍不住双手叉腰,质问。
「噗……」亮摇摇头,宠溺的情绪溢於言表:「我还不知道你吗?」肯定又是想起什麽古怪点子想捉弄我,这麽多年,我怎麽可能每次上当?再说,昨晚还这麽乖……
「唉,无趣。」没整到人,郁闷的继续收拾。
「傻瓜,」看到光因为没整到自己而略显失落的表情,亮的反应反倒比听到光有老婆大,马上走近环过忙碌恋人的腰:「就算是真有其人,我也不怕,这些年你根本没跟人家连系,说不定人家早另觅伴侣了,再说,光对我好,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说着,情不自禁的蹭了蹭脖颈:「要说光想要有妻子,我从少年时期便声明过,我可以是光的蝴蝶。」
亮的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光眨眨眼,继续拖着身後的人收拾行李。
似乎是一种习惯,这些年一向如此,光没有想过要更改,一直以来,自己是亮的蝴蝶。
「这话至今,没有更改。」对了,说起来比较介意的是……光从没想碰过我?为什麽?
「亮,」即使是从侧後方看,也能发现光微微变了脸色。
「嗯?」明明现在身体很好,为什麽不愿意或者说没意愿抱我?这以正常男人而言,太过不正常,就连口头说说都没有过。
清晨宁静的气氛出现裂痕,光严肃:「吼,你知不知道背後拖着一个人打包行李是很折腾的事?自己整理!」
上午,在旅社吃了个八分饱便按照预定行程,往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嘉峪关进发。
嘉峪关城关两翼城墙横穿沙漠戈壁,地势险要,亮考虑到昨晚的『活动』,加上光的晒伤,决定别顺着光想继续徒步意愿,直接问旅社路径拖着人搭上小巴士,一车都是来自各国的观光客,不同的语言、同样拿着摄影装备对窗外景物充满兴趣……自在惬意。
一行人到了目的地一带,亮便加入了对窗外虎视眈眈的行列。
留心到亮的情绪波动,光顺着视线看去……
「想试试?」光轻声问。
「嗯!」用力点头:「光答应过会教我。」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光笑看窗外掠过的风景,不少骆驼与马匹在附近晃荡,虽然时间尚早,但已有些观光客开始与摊主议价,也有些开始骑在骆驼上缓步行走,与远处的雄壮的名关合影留念。
「等会儿先试试骆驼?」见到亮像是孩子般依旧双眼发光,建议:「反正都说过些时日安排回草原了,草原上没有骆驼,所以这次先把握机会。」
「嗯。」持续双眼发光:「光会骑骆驼?」
「会。」笃定。
眼神细细描绘过亮的眉眼,念能力者,即便是四十多了看起来也不过而立之年,长年的相处与四处旅行,光知道,亮对存在着辽阔宏伟的意象的东西充满兴趣,比方说星空、草原、森林、能横贯沙漠的骆驼、如疾风飞掠草原的马……
几种念头转瞬即逝,车窗外的风景阵阵飞过,光蓦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此时,盯着亮的眼神满是恍然。
亮回神:「嗯?」光又想到什麽了?
「原来你爱我。」
「啊?」很少发出这麽蠢的音节,亮只觉得莫名其妙……我爱你,不已经是天经地义到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吗?虽然离步入婚姻还有点距离,但也还在努力……更不可能光现在才知道吧?
司机缓缓停车的当口,所有的乘客都收拾准备下车,光在车内微微的骚动中突然捧腹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因为你爱我。」
回应亮满脑子问号的,只是光抖着肩膀笑得诡异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睛流光溢彩:「走吧,准备下车,朝骆驼前进。」
「?」又想到什麽了呢?真是……
……因为你爱我,爱的是来自草原的我、棋风如森林的我、养着能振翅高飞的雄鹰的我……能说出星座名称的我,所以才深深喜欢上拥有这些特质的物品、动物……
明明还没尝试过,便因我而爱上,原来……你是这麽的爱我。
呵,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