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一般可分为东段、中段与西段,而每一段又都可分为北中南三条线路。其中东段从长安或洛阳到玉门关、阳关,是西汉时由张骞从长安出发出使西域,接着东汉班超再度从洛阳出使所开辟的。
东段各线路的选择,多考虑翻越六盘山以及渡黄河的安全性,由长安或洛阳出发,到武威、张掖汇合,再沿河西走廊至敦煌。
艳阳高照,风和日丽。
「所以我们现在人在哪啊?」四十二岁的光,几乎被晒脱了一层皮。
「应该是在嘉峪关附近了……吧。」亮拿着地图,卫星定位……但仍不太确定。
两人一身尘埃,站在路边,两颗头四只眼睛用力地盯着地图猛瞧,好像能看出朵花来。
这些年,光就不必说了,棋院的赛事早已退出大半,也辞去了院生师范一职,目前这些棋院预备军们正在接受仓田的荼毒,别看仓田年纪比较大,当年筱田师范离开院生群时年纪更是大得多,仓田先生一直以来行为处事幼稚又有活力,俨然成了孩子王……或许该说是日本棋院遭到仓田厚的荼毒才对。
亮是什麽时候开始渐渐把棋院的事情放下的?这得回归到两人廿六岁那一年从奥地利回国後。正值壮年的念能力者在一般情况下,不太有所谓体力不济的问题,但是时间不够用任谁也无法避免,於是在岁月的洗礼下,一次次在『光的安全与交流会』、『光的新年音乐会与新初段赛』……等项目上做出选择。目前的生活,是在一次次的选择下,生成的样貌。
只要理清了生活项目的优先顺序,其实一点也不复杂,经历了许多年,实在不觉得理想、事业……等,比心爱的人重要,特别是在早已经拥有过四冠头衔,也有了传人之後,更是如此。
「其实亮……你真的不用陪我来的。」这十多年来,不知道第几次,光心疼了。
「不,这很有趣。」收起手中的地图,回首漫漫来时路,翠绿的双眸笑开:「我很喜欢现在这样,这几年慢慢能理解到父亲当年老想着要出去走走的心情,开拓视野,是很幸运的事,其实不是每个人都放得开。」
耷拉了金发,光双手紧了紧背上的行囊,无奈:「这两三年,你的王座、名人都丢了,还说呢……我真没脸见爸爸了。」
「光,你该早就明白那不是最重要的,」亮看向光:「道理你明明都懂,怎麽用在我身上就是不开窍?你我都明白,再怎麽守着,头衔易主是常态。」
「……是这麽说没错啦。」有得,总有失。
黄昏的黄沙漫天卷过,两人循着风向向夕阳望去,周围各国游客偶尔经过,三三两两,而两人也成了别人目光中的一道风景。
光在余晖下伸展了手臂,稍稍缓口气,连日的徒步与曝晒将原本白皙的肌肤晒得火红,亮将地图摺回背包里,同样在风中转动脖颈稍事伸展,黄种人的皮肤早已被晒得接近古铜色。两人就这麽在路边夕阳下稍稍做起了伸展操,心里都清楚,就这麽直接坐倒在路边对肌肉神经都有危害,倒是能在住宿前稍稍动一动缓解疲劳,是很好的选择。
看着光匀称的上臂肌肉,亮侧头想了想,丢出问题:「说到头衔,仁志这回没问题吧?」
光苦笑:「这就要看亮是希望他胜还是我胜?」
「别明知故问。」
不知名的鸟类飞越长空,朗月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悄悄升起,与夕阳遥相呼应,是该前往住宿点的时候了。
「这回嘛……」回想了想前两天佑辉给自己发的邮件:「应该没问题了,看来我这回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不然真会被拉下来。」
牵过伴侣的手,率先迈步往人多的方向走去:「光好像都有跟佑辉通信?」多年的相处,几乎是心电感应,想起恋人前天在网吧接收邮件的电脑介面。
「嗯,我家仁志受他这位大师兄关照了嘛。」看看亮握住自己的手,挣开不是,不挣开也不是……这些年就这麽过了,算了,至少不是在日本:「他俩恋爱了,你这师父没发觉?」
亮的脚步不疾不徐:「他俩,跟谁?」
「我的意思是他们俩跟我们俩一样,凑一起了。」
亮停住脚步,震惊回头,虽然没有惊叫出声,但满脸讶异……
「什麽时候的事?」还没从震荡中回神。
耸肩,顺势将手脱离对方掌心,慢慢向前行:「就仁志从中国回来後吧?确切我也没问……亮反对吗?」
「那倒不是,只是惊讶。」回神,与光比肩而行:「突然有种自己要嫁女儿兼娶媳妇的心情……好怪,我是不是该准备些红豆饭之类?」
「哇哈哈哈哈!」闻言,光爆笑出声,半点没掩饰:「真是太好笑了,亮居然是这反应!」太老土了吧?还红豆饭啊!
「别笑话我了,快找我们预定地旅店……你的皮肤,晚上我看看。」
「知道知道……哇哈哈笑死我……」
「藤原光!」
同一时间,日本,东京。
「你真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旋律站在塔矢藤原宅的玄关,有些不放心。
「安啦,你放心去呗。」玛瑙摆摆手,觉得母亲罗嗦透了:「放心,住那麽久了,难道你还真怕我把房子拆了?」见到妈妈一副不放心的表情,赶忙伸手将母亲缓缓推出门外:「行了行了,有空我会帮小七送换洗衣物,你就快去吧,不是八点的飞机吗?」
淡淡的鱼尾纹,挑起威胁的角度,旋律虽然温柔但也不好欺负:「嗯,小池跟夏木太忙了,万一有什麽情况就跟内田小姐商量着处理,你别老想着捉弄人家内田小姐!两位叔叔夏天结束前应该会回来,琥珀叔叔有棋赛。」
「是是……」打着赤脚站在庭院,有点不耐烦了。
旋律眯眼:「要是我发现你乱来……」
「你会让老爸收拾我,我知道啦……好了好了,车到了,快上去吧。」说完,依旧打着赤脚,迅速将母亲的行李扔上後车箱:「帮我向老爸问好啊,拜拜!」
看着计程车缓缓驶过转角,离开视野,玛瑙才踮着光着的脚丫子,蹬蹬蹬地跳过和式庭院,回到玄关,其行为完全不像个正常的有为青年。偶尔,在日本时,亮看着这样精力充沛的玛瑙会想着,或许光若没经历那麽多辛酸沧桑,也该是这副让人头疼又无法让人讨厌的模样吧。
小七承袭了母亲的天赋,朝声音的领域发展,结合了现代化的各种知识与先天对声音的敏感天赋,成为音乐猎人,目前在猎人协会任职,负责监听东北亚地区各个有可能犯罪的角落,防患於未然,虽然人在日本,但极少回家,几乎住在协会办公室里。
玛瑙在日本取得了高中学历後,便停止升学,在戒备森严的和式大宅有个更加戒备森严的研究室,就在二楼棋谱室隔壁。邻居们虽然以为玛瑙是个游手好闲的青年,但因常常牵小孩过马路、帮独居老人跑腿……加上长相生得讨喜,总是笑容灿烂,倒也受欢迎。而知道内情的人都很清楚,这幢古朴庄重的和式大宅二楼那间研究室,拥有不输给美国五角大厦的超新科技,甚至可媲美糜基揍敌客的电脑房了……至少奇犽是这麽评价的。
至於具体而言,玛瑙到底都在做些什麽?没有人管,至少酷拉皮卡、旋律,与屋主亮光两人,都不在意。
『叮咚。』才回到玄关,门铃就响了。
「唉!有完没完!」玛瑙再度蹬过庭园,完全没想到要穿鞋,一开门,态度马上转变,一脸绅士笑容:「小茜小姐,请进。」老妈在说啥呢,我哪有捉弄他?
「我送赛程表过来,听说你一个人,也带了些吃的。」少女弯眉浅笑,将东西交给玛瑙後,跟进了庭院。
石板路铺成的地面对高跟凉鞋而言,有些漫长,在鹿威一声轻响後,内田茜发现自己的鞋跟居然被卡在石缝间,进退不得,想弯下腰又觉得穿的薄裙不太合适……正在苦恼间,玛瑙回首。
灿烂的阳光映在灿烂的金发上,玛瑙看清了淑女尴尬的处境,微微一笑:「请先稍等我一下。」将手上的食物先放到玄关矮柜上,接着迅速不失优雅地走回来……
「如果硬扯的话,凉鞋的装饰花会坏掉吧……」玛瑙单膝跪地,小心地捧着小茜白皙的脚,谨慎细心地悄悄使力,挪动那朵摇摇欲坠的装饰花,轻言细语:「弄痛你的话要跟我说喔。」
看着玛瑙额头上因自己而微微泛出薄汗,内田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片光景。
「真是糟糕,还是变得破旧了。」好不容易将装饰花解救出来,玛瑙抬头,万分抱歉的表情:「我给你买双新的吧。」语调透出万般心疼可惜。
「这……不,不用。」脸发烧了,任何一位少女只要被帅哥如此贴心对待,肯定会发烧吧?
「来,小心,我能牵你的手指吗?」玛瑙十分绅士地递出手,恳求般的目光,询问。
「这……谢谢。」
直到被小心翼翼地牵着手指头,踏入这座早已熟悉的大宅,内田仍然晕忽忽的……
姊姊从院生成为职业棋士後,拜入鹤圣伊角明日美门下,父母基於公平起见,也让自己考院生,之後几经转折……来到塔矢老师门下,认识了同住在这座宅邸的玛瑙先生……
也是一见锺情的开始。
【……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招蜂引蝶。】玛瑙身边,传来灵魂的声音。
厨房里,玛瑙无辜地望了眼客厅桌边端坐的女棋士,一边拆开小茜带来的食物,一边泡茶:【我啥都没干啊,你们怎麽老这麽说我?】
【哼,内田茜喜欢上你了,】绪方的魂魄,白色西装,耸肩:【反正不干我的事。】
【我知道他喜欢我,既然我还单身,自然该给他机会,不是吗?】抬头看向灵魂时,眼带桃花,调侃一笑:【其实我满欣赏小茜的,比起你那暗恋一辈子的爱情观,我倒喜欢他什麽心思都写在脸上。】
绪方闻言,也不生气,似乎早已习惯眼前长得酷似藤原光,性格却十分妖孽的玛瑙:【职业棋士,不可能什麽心思都写在脸上,】望向客厅端坐的少女:【即便是内田,也不例外。】
即使从童稚时期看着玛瑙成长为青年,绪方依旧完全无法理解这令人无语的性格究竟从何而来?看起来那对外国夫妇也是认真管教,却……
【行了,你关心我就直说吧。】玛瑙对绪方眨眨眼,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迷人弧度:【走吧,你想跟小茜下一盘吧?】
【……】
看着眼前打着赤脚蹦哒的金发青年,绪方扶额……生前精明光辉的形象早在这些年毁尽。
也罢,性格差异大些也好,至少不会搞错思念的对象。
【你到底要不要下棋?】
【哼,我说了我想下吗?】
【喂我都猜子了!】
【……】
光阴轮转,白驹过隙。
魂魄端坐於棋盘前,望向从少年时期起早已熟悉的庭园,自拜入塔矢门下起转眼流去半个世纪……我的一世深情,终究过眼云烟,却为何让魂魄徘徊流连於此?不解决这件事,恐怕只能一直维持灵魂状态吧。
因为这两只在丝路上,所以就推了梁静茹的《丝路》,是很好听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