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阳光特别耀眼的早晨,森林里的雾气不浓,植物奋力地生长,动物快乐地说说笑笑着。被守护着的森林呈现了傲然的生命力。
祂愉悦地看着森林里生机盎然的一切,脸上噙着笑的祂甚至比苍穹上的太阳还来得耀眼夺目,漂亮地白发在空中随着微风飘散,翠绿如湖水般的眼眸流转在四周的生命身上。
——美丽而神圣。如果有人看得到山神的真正模样,应该会被迷恋得无法自己,而用了这种人类狭窄的定义来形容祂吧。不过祂的美是绝对没办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
许多动物围在山神身旁,眯着眼睛享受祂轻柔的手掌抚摸着牠们的头,享受祂漂亮的微笑,享受从祂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与美好。
山神是受森林里所有动物的爱戴的。
忽然,似乎是听到了什麽声音,所有动物都竖起耳朵,而後快速地跳下树,躲入一旁的草丛消失了。山神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麽事。等了一会儿,听见似乎是有人靠近这里祭坛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节奏听起来有点儿快,不过从这麽不沉稳的脚步来判断,应该是个小孩。不过小孩来这麽深山的地方做什麽呢?这里对孩子来说可是很危险的。
蔓生於小径的树丛被拨开,一个小男孩的头伸了出来,小小的头颅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便踏步走了出来。他走到山神的小祭坛面前,站定。
这时山神的角度才能清楚看见男孩的样貌。一头乌黑而乱翘的短发上沾着了几片树叶,如星空般闪烁着光芒的深蓝眼瞳定定地看着石头制而老旧的祭坛,似乎在想着什麽。男孩看上去约莫十出头岁,但却给人一种成熟稳重之感。好看的脸庞让山神惊奇,如此年幼而沉稳的男孩来到深山祭坛中到底是为何事?
「……以前都只是听村中的长老们说着山神的故事,没想到山神是真的存在的,还有祭坛呢。」男孩突然说话,让山神着实吓了一跳,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话中的内容。
「你说山神是真的存在的……是从哪里知道的呢……?」虽然知道身为人类的男孩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祂还是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惑。
没想到男孩原本低看着祭坛的头忽然向上抬,靛蓝色的眼睛看向天空的某一处,「我沿着小径走来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的花朵都朝向这个山顶神木的方向开花,山顶的神木前面不就是祭坛吗?所以那些花似乎是为了祭坛开花呢,」他微微一笑,「而且我在走近祭坛的时候,似乎本来有很多小动物围绕在这里呢,不过貌似全被我吓跑了,哈哈!」他开朗地笑着。
闻此,山神更是惊奇,不仅讶异於他的观察力,更讶异的是,明明他听不到自己的话语,却彷佛是特地回答祂的问题似地,令祂又惊又喜。
男孩移动双脚走至石祭坛旁,一屁股坐下,看着祭坛说道,「村里面的人都不相信这里住着神,但我相信哦。
「我会天天拿食物给你的,神应该也会饿吧……应该?不过食物什麽的可能都是我自己摘的,因为如果一直偷拿家里的粮食会被发现的样子……
「我会天天都来这里陪你的,所以你才不会觉得寂寞。……哈哈,虽然我不确定神会不会有寂寞感啦!不过我相信神是需要有人信仰的哦。
「村里新一代的年轻人几乎都不再相信山神的存在了,连我爸妈都不相信,村里大概只剩我和我哥还记得我们都是被山神所眷顾的。
「但我哥他很早以前就已经离开村子,到更大的城市去谋生了,现在村子里只剩我一个人信仰你而已。」
一个年幼男孩子的话语,不知道足不足以让一个山神信任,不过看着男孩的笑容如此令人安心,眼神又是何等地真诚与坚定,祂觉得自身飘渺的灵体彷佛在漫漫空虚之中抓住了一根稳固的绳,不再漂泊,不再茫然。
一个坐在矮小的祭坛旁,一个坐在高大神木的树枝上,两个悬殊的高度差距,两人悬殊的身份,却不足以阻挡他们之间超越一切空间与时间限制的交流。祂静静地看着男孩突然不发一语,他低着头,祂无法看见男孩的表情。
「我说……当我的信仰好吗?」
男孩的话让祂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而男孩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祂的所在,让祂有一瞬间忘记男孩看不见自己。
「我相信你,所以成为我的信仰吧!
「所以……也、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容下了整个星空似的眼眸,此时定定地看进了祂的眼里,就算这是巧合,就算只是刚好他看的是祂的眼睛,但是那坚定不移、而甚至可称为执着的眼神却让山神怔怔地看着他。
四周起了温柔的微风,祂的白发与他的黑发同时飘起,轻柔地风声让这片刻的沉静绕着他们旋转着。
突然男孩似乎是想到什麽似的眼睛撑大。
「啊……我真没礼貌……不好意思,都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叫森谷渐。森谷渐哦!」他露出了笑容,薄薄的唇抿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请多多指教!」
祂注视着他,朱唇也不禁微微上扬,湖水绿的眼眸熠熠生辉。祂淡淡地笑道,「嗯,以後也多多指教罗,森谷。」
就算过了不久自己就要消失了,但是离开这世界之前能体会到自己的存在价值,祂也能满足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啊啊,可别忘记了。这世界还有一种情感,叫『依恋』啊。」不远的隐蔽处,有一位紫红发男子坐在树上,嘴角噙着狡猾的微笑,「呵呵,似乎一切都在预定的进展中啊。
「哈哈哈,山神啊山神,等你要离开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是我亲手制造的剧本让你离不开啊!哈哈哈哈哈!」男子放浪地大笑之後,妖媚地伸出舌头,舔了修长漂亮的紫指甲,金色的眼眸不怀好意地看着在远处神木上微露幸福表情的山神。
「我心爱的山神大人,就由我来把你玩、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