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色彩繽紛之小熊軟糖《一點甜,溶化心》 — Chapter 4 畫出自我 (2)

既然没有人愿意与她同组,那就自己一组吧!

大家都可以规定自己的组只能容纳多少人,同样地,她也能规定自己的组只能有一个人。

一个人的访问不会寂寞,一个人的访问会更有效率、更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用为了融合众人的意见,而把自己的看法隐藏;不用被人分配到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可以选自己想要做的;不用委婉开口建议别人自己觉得这种做法比较好,一切可以自己亲自动手,无须过问。

一个人的访问很好、很好、很快乐……

黎瑀央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像是巫师的催眠术一般,不断以循环不止的念力告诉自己,一个人比起跟别人一组来得更好。

抑住胸口的痛楚,黎瑀央手拿着笔、访问单和一台小型相机推开校长室的大门。

她访问的对象就是校长,既然自己一个人一组,她不想像其他组千篇一律的访问警卫伯伯和爱心志工妈妈,同样的访问单,类似的问句模式,得到的结果必然大同小异,所以……她想做一点特别的,一个人一组别具一格的访问。

在一次开完朝会後的下课时间,黎瑀央匆匆拦住正要去开会的校长,得到校长的允诺後,她在隔天下午的午休时间来校长室访问。

推开门,印入眼帘的是一抹站姿为驼的佝偻背影,一缕缕白烟袅袅上升,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声响,王校长一回头,见了门前的娇小身影,随手把手上的香菸拿到一旁的菸灰缸捻熄。

王校长示意黎瑀央坐下,自己则走到小圆桌旁拿起茶壶沏茶。

手一边动作,王校长一边开口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来访问吗?」

黎瑀央点点头,又听王校长再问道:「是老师说一人访问作业,还是……小组访问作业?」

见黎瑀央愣住半晌,有些不知所措地咬着下唇,难以开口,王校长便端着泡好的两杯茶,说道:「开始访问吧!」,打断了黎瑀央的踌躇。

访问一路顺畅,校长也毫无架子,像个邻里的和蔼老爷爷,说说自己一路从老师当到主任,又如何在年过半百之时幸运地补上校长职缺,侃侃而谈的模样,眼眉间的细皱纹理随着脸部笑容的曲张而变,但年迈脸庞下嘴里吐出的却是意气风发的言词和想法,好似正值人生三、四十岁的壮年。

「但……你知道校长的人生并不是一直都那麽美好吗?」讲到一半王校长转了话题,明明前一秒还朗朗笑道当上校长那刻的喜悦,话锋一转,问了句有些反差的话。

没等执笔纪录到一半的黎瑀央从刚刚的问句疑惑中回神,王校长继续道:「其实,校长我小时候不像现在一路顺遂,不像现在开心的大笑,有段时间我很孤寂,失去朋友,失去玩乐,原本彩色的童年化成一片灰黑……」

校长说,他有个严厉的父亲,不仅管儿子严,他对所有人都严――父亲是位老师。

严苛的老师是最不受学生欢迎的,常常一节课罚了一列学生排在走廊外罚站,一节课里骂哭五个人也是再稀松不过的日常,也正因为父亲姓王因此学生们私底下戏称他父亲『王八蛋』。

下课休憩时间,总是同学们茶余饭後聊聊是非的时刻,最近被处罚的同学们总是破口大骂他的父亲,说着:「王八蛋去死啦!作业出那麽多要死罗!死秃头老子,哪天我练了六块肌绝对冲上前海K他一顿,打到他鼻青脸肿,连他小孩都不认识……」说完,还哈哈大笑,一旁的友人全都力挺,还说哪天王八蛋和你对战记得通知一下。因此校长他从不敢和朋友说他的爸爸就是那位鼎鼎大名、无人不晓、叫骂声传遍大街小巷的『王八蛋』。

品学兼优的他总是同学、老师们眼中的模范,可惜直到某天雷雨骤降的夏季午後,一切的一切就不在了……

『王八蛋』的儿子就是校长的事实,很快就传遍校园各角,大家不再崇拜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说他是个靠着老爸帮他才有好成绩,功课说不定都有优待,要不然功课出那麽多,没几个能写完、写好,凭什麽他都能如期缴交而且从没被处罚过。

愈来愈多难听的字眼传出,朋友不再与他玩乐,对他父亲的厌恶、愤恨全加在只因为血缘分毫无得利的校长,还有人在他期末考了一百分的考卷上写下大大的『考题偷来的!』,把他一人独自努力读书,认真听讲,不假他人而来的分数,全贬成都是靠父亲而来。

「那时的我,被所有同学讨厌,不仅是班上的,连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姊姊也看我不顺眼,擦身而过时都要用肩膀用力一撞才甘愿,从身旁有很多好友、人缘很好的模范生,变成了人人憎恨的靠关系学生。」王校长讲到往事,眼神从刚刚的欢笑神情,换成了隐隐忧伤,即便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如今重述,就像往事历历在目一般,仍旧难过不已。

「但我没有一直处在悲伤情绪里,不再只是待在教室里难过,我想办法让自己忙,让自己专心去做些事,忘记耳畔旁的流言蜚语……上午我去当卫生队、中午和下午我都去当纠察队,下课嘛!就去帮其他老师搬搬教具,没事时,就在位子上写作业、整理上堂课的笔记……」,王校长感叹说道:「如果当时的我没被散布我父亲就是那位严苛老师的事实,没有被同学们讨厌,仍旧有一群好友相伴,仍是个人人崇拜称羡的模范生,局限在自以为很优秀的框框里,总是自得意满,那麽……还会有现在的我吗?」

他的成绩在那段独自一人的寂寥中,神速进步,不只是班上第一名,已经成了全年级第一,没有靠他的父亲,完完全全是他自己一人把那段孤寂时间的利用发挥了极致,也因为有那样的进步,才有奠定他往後的基础,顺利地当了老师,又成了主任,最後在知命之年圆了成为校长的一梦。

「孤寂或许很痛苦,但孤寂不一定会害你的人生黯淡无光,就看你怎麽去和孤寂相处。」王校长提提嘴角,从眺望远方,回忆过往的视线,换成对上黎瑀央的双眼,「失去了友情,不代表失去所有。全世界都可以不要你,但你,绝对不能放弃你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换个生活方式,孤寂也可以是个朋友,不是恶人。」

明明王校长是在说自己的童年往事,为自己的过去下个完美定论,为什麽……黎瑀央总觉得那段话不是在说他自己,而是特别对着她说的。

王校长朗声笑道,好像是为了特意打散方才的沉重气氛。他长满厚茧、随着岁月而留皱纹的手掌覆上黎瑀央的头顶,打趣道的说:「多这段故事刚好可以多补充点访问内容,嗯……这样成绩准最高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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