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写真书发行的日子,出版社里里外外忙翻天,为了几天後将举行的签书会做最後的准备。
只是那天分手後我就没再见过吴颖思,偶尔接到他电话也是交待工作上的事,我明白他是故意躲着我,这样也好,他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张晓。进来我办公室一下。」
是副总的声音,我回过神赶紧起身尾随在他身後。进到他的专属办公室,副总突地朝我发脾气,我心惊的站在他面前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事。
「你自己看看干了什麽好事!」他丢给我一本杂志,我仔细一看里面全是我和吴颖思,感觉拍摄的角度很刻意,每一张都是他亲密抱着我的画面,更别说里面写的内容有多不堪。我想了半天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那天昏倒时被狗仔跟拍了。
「你爱跟谁交往我管不了,但在这节骨眼上你偏偏给我闹出这种事,毕竟吴颖思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让人抓住小辫子你想签书会还办不办得成?这写真书还卖得出去吗?」
果然是生意人,关心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
「事实根本不是如此!」我抬起头迎视他。「而且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我那晚在他住处过夜又干别人何事?」
「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吗?」
副总的话在我脑子炸了开来,吴颖思已经结婚了?心里升起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的种种原来都不是真心,我当下恨不得立刻找他质问!
「我和总经理讨论过了,签书会暂缓举行,至於後续就只能静观其变了。好了!你先出去吧!」说完副总挥了挥手让我离开,事已至此我也没什麽好解释的便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後,我还在为这事生气,不单是因为他的欺骗,更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在那个时代我不得不接受男人三妻四妾,但回到了现代我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沙猪思想,我决定下班後就去找吴颖思问个清楚。
我静静的站在他住处大楼下,视线由下往上眺望,光线或白或黄从每扇窗子里边透了出来,暖暖的点缀这漆黑的夜晚,原本急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汽车声,我转头探去两道直白的灯光朝我投射过来,待车子渐渐靠近,我看清了车子里的人,同时车内的他也看到了我,讶异闪过他的眼底,片刻後他将车子停下。
他下了车倚在车门旁,我朝他走去。
两人之间一阵沈默……
良久他开了口:「怎麽来了?」
「有事想问你!」
「想问我什麽?」
我迎视他的双眼,那里一片透澈,不知稍後是否也会如此。
「你……结婚了?」
他微露惊讶但没有丝毫闪躲,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你怎会知道?」
「不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只问你、你真的结婚了吗?」
「是。」
听了他的回答,心中一把无名火升了上来,我转头就走。
「我是曾经结过婚,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话在我耳後响起,原本要离去的脚步缓了下来,我慢慢的转过身……
他站在原地,脸上虽无表情但眼神透露出的沈痛却怎样也压不住,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显孤单,这一刻我莫名的替他感到心疼。
「你……」我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迟疑了半天还是没能问出口。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跟我来吧。」说完他回到车上发动了引擎,看着车窗外呆立失神的我轻问了一句:「去吗?」
我回过神朝他点点头小跑步的朝他车子跑去。
许久之後我们来到北京市郊的一所疗养院,我抬眼望了望四周,除了两旁种植的柏树再无其他建筑物,白色的墙面在这漆黑的夜里更加醒目却也更加清冷。我心里猜测他带我来这里的用意,或许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道白墙之後。
夜更深了点,我和他快步走进疗养院里,或许是我们来的时间过晚院内几乎没什麽人走动,一旁的保安见到吴颖思来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看来他常到这里来。吴颖思朝保安走去低头和他交谈了几句,之後他又折回我身边领着我走进院内,拐了两个弯後我们在106号房前停下了脚步。
我木然的站在原地注视着这扇白色的门,心里猜测着门後的那个人和吴颖思之间的关系。我转头看着吴颖思他则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後伸手打开房门,我的视线随着他开门的动作移往房内,只见里头昏昏暗暗的,从微弱的灯光中隐约看得见一张床,再往床上瞧去,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可以确定的那是一个女人。这时吴颖思已走进房内,点亮了室内的灯并在床边坐了下来,我见他低下身子双手轻轻的摇晃床上熟睡的人儿。
「天澜。」他轻声低唤着床上的女人。
『天澜』原来这是她的名字。我移动脚步慢慢的靠近他们,这时床上的女人悠悠的醒来,慢慢的从床上起身看着床边的吴颖思,只是她的双眼空洞,没有半丝情感。我愈看她愈觉得熟悉,心底闪过一个人影……姐姐?
我定定的看着她,心里激动了起来,那些和姐姐相处的记忆涌上心头,眼眶不觉湿了。
刚醒来的她脸色略显苍白神情憔悴,看着她神智不清嘴里还不停的呓语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心里十分不舍。
「她是?」我轻声的问。
「她是季天澜,我的前妻。」
前妻?我讶然的望着他,他苦涩的笑了笑。淡然说道:「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她小我两届,是中文系的系花,她的个性文静并不像时下的一般女孩爱玩。对於还在念医学院的我而言其实没有太多时间可以陪她,不过她从没抱怨过半句。毕业後我被分派到医院实习,没多久我们两人就步入礼堂。我们之间虽没有轰轰烈烈却也平淡幸福,只是一切来得太快……」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思绪似乎飞到遥远的地方。
我盯着他半晌,他悠悠的回过神轻叹了口气。
「那一年我毅然辞掉工作自己一个人跑到美国追求梦想,留下她一人独自在北京生活,两年後我学成归国,她却向我提出离婚的请求。当时的我十分的震惊,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麽问题,我承认这两年我没尽到半点做丈夫的责任,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压力确实是我的不对,我试着挽留她但她态度坚决,僵持了一个月後我还是签下了离婚协议书。没想到三天後我接到她自杀的消息,我心慌的赶到医院,见到她手腕上一刀又一刀深刻的伤痕,当时的我真的很心痛。待她清醒後一直不言不语,那之後她完全关闭了自己的心房不再和这个世界联系。後来我在我们的屋子里找到她留给我的一封信,原来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已经有人取代了我在她心中的位置……」
他淡淡的说起往事,脸上虽没有太多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没有完全放下,妻子的背叛对他绝对是一个沈痛的打击,我轻轻的抬起手本想安慰他,但我想他更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得到大家的谅解,遂收回了已伸出一半的手。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我结过婚的事,只是我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至於我和天澜离婚的事除了我家人外就连她娘家的人也不知晓。後来我辗转的打听到那个男人的事,他是天澜任教的那所私中的田径教练,在天澜毅然的和我离婚後他却没有担当的弃她而去,天澜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会……」说到这他又轻叹了声气,「她变成这个样子我想我多少也该负点责任的,所以对外我一直没提起我们已经离婚的事。」
相爱容易相守难,我无法评断他们两人之间谁是谁非,但我知道他真的是一个极重情义的男子,很少有人可以做到像他一样。另方面我也佩服季天澜敢於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即使那最终的结果不是甜美的。
我的视线在吴颖思和季天澜之间移转,时光彷佛倒回了当年,那时的八爷虽心痛仍然成全姐姐最後的心愿让她无遗憾的离开人世,难道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所谓的因果轮回吗?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张的脸孔,他们或者外表相似或者感觉相似,太多太多的相似让我心生惧怕,我怕面对他们每个人的结局,我怕最後等来的仍是生、离、死、别。
那天之後又过了三天,那本杂志虽被我搁在一旁,内心却还是一直苦恼着,毕竟外界的人不明白我和吴颖思的关系,更不知道他和季天澜已经离了婚,这年头大家最津津乐道的无非是名人间的八卦绯闻,这事都不知道何时才能了结!
心浮气躁我慢慢的在白纸上写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看着这两行字心情平静许多。接着我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条手巾,想着既然决定不再见他,手巾怕是再也无法交到他手上,心思转了转视线最终还是落在这手巾上,突然一个主意出现在我脑子里。
走出四季坊,手里握着刚买的绣线,嘴里泛起甜甜的笑意就连脚下的步伐也不觉加快。
回到宿舍後,我随意的抛下身上的包包,拿出手巾和绣线开始专心绣字,没一会儿功夫,那二行字已经跳跃在浅蓝色的手巾上,我满意的看了看,看来自己刺绣的功夫没有退化。之後我又挑了几条丝白色和浅紫色的绣线在手巾上面绣上一朵木兰,等完成後我静静的盯着那朵木兰,手指轻轻的循着花朵的轮廓抚过,这是四爷最爱的木兰花也是我最爱的,忆起他替我戴上木兰簪子的甜蜜……如今都成了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