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您怎麽说?」柳滢滢冷冷地扫来,等待莫离尘给个交代。
「那,莫某拜别。」揪起小七後领,脸上笑容有些僵直,弯身给几位庄主拜别後,转身就走。
「莫公子愿意放弃与歇磨庄日後合作机会?」柳滢滢没想到莫离尘如此乾脆,试探性地再问一次。
「柳庄主,小七犯错主子就得该要承担,真有错,也是莫府家法处置,让下人留在歇磨庄由几位庄主处置,请恕莫某办不到。」拂袖欲离,却被小七拉住。
「主、主子!」小七死扒着主子袖摆,不肯离开;今儿个姻缘求不成,倒还有机会商上碰面,犯不着为他一个下人跟歇磨庄翻脸。
「别犯闹!」一时恼火,竟忘了收敛手劲,把小七打得一阵昏花。
「唉!你得了,回家了。」伸手摸了摸小七微晃的脑袋,脸上有些歉意;他真不是故意这麽用力敲的,敲傻了还得了。
「莫公子,请留步。」柳滢滢起身留下两人,主仆两人互动尽看眼里。
彼此尊重、珍惜这份情谊,这样的主仆很少见。
就如昨晚那些人所言,这小七真心不假;下人如此,主子很难虚假。
看得人多了,认得人也广了,勾心斗角之事是真的让她累了。
一累,对许多判断,就是再单纯,都要往心眼里钻,硬是要找出破绽。
常言道,事过三回而忘初。
正因为上门求姻缘之人实则不止莫离尘一人,至今全是打着她几位好姐妹的主意。
探听手法有高有低、有明有暗,让她不胜其扰,因而对此事极为反感,才会把莫离尘想得偏了。
「是柳滢滢错怪公子。」福了福身,脸上再无冰冷,尽是点点歉意与温柔。
这句话来得突然,莫离尘思绪一时转不过来,当下愣住。
「柳滢滢看得太多心怀鬼胎之人,一时间倒忘了凡事皆有单纯之时,莫公子原由单纯,滢滢反被聪明误,错怪了莫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姿态柔软,她柳滢滢就是这般,对了就不改立场,错了就悉心受教,绝不因身份而高傲,然,这错,也在缜密的心思下少犯。
「不。」莫离尘这字喊得镇定,却让柳滢滢一张俏脸暗了。
唉,柳滢滢无声轻叹,知晓这世上难能有谁让人正大光明打了一巴脸,踩上了威信能不生气麽?
「柳庄主何错之有?庄主只是替人安危着想,莫某绝无计较。」这话说得迟了,险些让几位庄主捏了把冷汗。
「莫公子好气度,柳滢滢失态,还望莫公子能再留几日,滢滢答应定将莫公子的请托完成。」此次可说是诚意十足、绝无二心,就怕先前那态让人不满。
「多谢柳庄主好意,莫某想来这事儿切身,还是自个儿想办法,姻缘天定,莫某求得再好、庄主寻得再苦,姑娘家看不上眼,也还是白费了一番功夫。」那口气也说得十足诚意,确实恼怒也知非人所愿,自然恼怒的心情渐渐平复,也不愿为难几位庄主,让人劳师动众。
「莫公子是真客气还是仍生气呢?」探不出虚实,柳滢滢只好直接问了。
「莫某真客气。」回以一笑;纵横商场,可不能因为一件小事摩擦而生诸多事端,习惯了设身处地给人想想,他人总是有些难处是自己不知的苦,自然要多方体谅。
那真诚,惹得柳滢滢更是觉得自己鸡心小肚、有些愧疚,心里那筑起的高墙,有了些溃堤的迹象。
抿着唇,不着痕迹地歛下内心渐渐泛起的波兰。
「莫公子,貌美、才气、手绣、顺从,论女子三从四德,您想要怎样的妻?」柳滢滢恢复那抹不气不恼、不亢不卑的口吻与姿态;她应对上不能也不行显得盲乱,这可是会让歇磨庄的评价大大降低。
「柳庄主这麽一提,莫某若还拒绝就是不给您面子了。」苦笑,本就改变心思想着这感情事儿真要拜托起别人也是麻烦彼此,还是自己个儿等上苍给的机会,偏偏柳庄主追问细节,坚决表态要帮自己一把,如果此时还客气拒绝,就怕是换自己甩了人家姑娘一脸巴掌。
而歇磨庄可不是自己甩得起巴掌的响亮名声。
「莫某贪心,都希望能有这样一位女子能含括这些良项。」他自己倒没特别心仪,但想他莫家名气虽无名镇天下,倒也是一方贵气,没有个才气貌美,想他爹娘也会念得他叫苦连天;没有顺从他就失去了初衷、向那夥损友炫耀;没有手绣与三从四德,只怕嬷嬷要把他的耳根拧念得烂了;为了往後幸福与安稳着想,还是全包了。
「是人都如此渴望,莫公子很诚实。」白灵掩嘴而笑,对於莫离尘的坦白听不出半点不悦;人她也看得够多了,那些有身分有能力来到歇磨庄的人,哪个不指望自己娶得内外兼具的妻子?可人啊,贪得又装清高,不然就是没那品德资格也想高攀。
莫离尘这一老实,着实让白灵更喜上几分。
「就不知莫公子所言含括,得到哪个标准?这咱们才好替您找找合意的人选。」黄诗玉也对莫离尘好感,可一个人的条件倒也该有个限度,多了就贪心、不知好歹;少了又过度客气、显得虚伪。
人啊,就是这麽麻烦。
「美貌不需倾国倾城,但也得久瞧不厌;才气不需举国无双,但也得有能耐与莫某谈上几个春秋;手绣无须一睹惊艳,却也得具备基本;顺从於夫也需有己见。」
「莫公子这要求可真奇特,谁不想要个貌美倾国城的妻?」黄诗玉取来一幅美人画,画中之人是古时所传倾国倾城的美人,笔墨技巧高超,将美人描绘得微妙微翘,那张小脸透着绝世美人特有的淡淡哀愁。
「过度貌美对城国来说都是场灾,更何况莫某只是一介小小商人?想来妻子貌美还得冒着年老色衰风险,古人所传故事,多少美人为了维持那皮相而走偏了路?相由心生,人善自能看得久久不厌。」他不需要一个会让他人一见就遐想无限的妻,世道炎凉,他不想每日提心吊胆把妻子顾得周全或是镇日锁在深闺,那会扰乱他有规律的生活。
黄庄主手中那幅美人图,是人都会被那美人所勾,却忽略了美人背後战火连天的血腥隐喻。
「那莫公子这般才气,怎会不想要个举世无双的妻?」柳滢滢对人的看法有些诧异,是人都想最好,却忘了评估同等价的风险,是久在商场打滚下的磨练所得来的知足麽?
「夫妻若欲维持长久,还得要有多得数不清的话题才不致於枯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想小七总有一天成家,那些损友兄弟也有朝一日会各自朝梦想而行,未来有儿孙,也是一样得到处生根,唯一能陪伴在身边的,就剩发妻了。」想起一些合作关系的大户人家,总是夫妻形如离影,同床异梦的生活也绝非他所愿。
「那手绣如何?莫公子何以不需手绣惊人?难道您不想枕着、穿着都是爱妻一手绣绘的珍贵麽?」白灵摊出怀里的手捐,上头绣绘蜡梅白雪,栩栩如生。
「莫某家境还算中上,那些活儿到处都能有人拜托,可孩子贪玩、夫君外出凡事亦有意外,勾破了小处还能缝缝补补,也能从这些小处猜测孩子与夫君一日的活动,心里有了底,自然与家人就亲近许多。」若孩子被欺侮,也能从中知悉,大人也能及时导正,省去孩子长久被欺压的阴影。
「莫公子说得有理,可最後一点的顺从又该如何解释?」柳滢滢打心底好奇,连眼里的波澜都懒得掩饰。
天下何人都爱顺从自己的妻,哪有人想要个有主见的?看看那有了主见的妻,丈夫们不跑去小妾就是跑青楼寻那温柔顺从的,莫离尘的要求真心有些莫名。
「人生自古谁无死?若莫某天生短命,那幼儿得靠母亲的坚决来长大成人,顺从惯坏了,在九泉之下,莫某可也得气得跳脚。」富不过三代便是一代代宠惯而来的代价;从蒋四身上便可知一二,只是他有幸娶了桃颜替他主事儿压性子,蒋家才不至於到他身上就一片破败。
「莫公子说得可是蒋公子?」三位庄主笑得愉快,这案例她们几位可是有体会;想起蒋天赐当初临庄的傲样,弄得满庄风风雨雨的骄纵,不由得会一心笑。
「正是。」豪不避讳。
「这麽说起来,莫公子对於女子所循有些出入,那这三从四德自然也跟一般人认知有所不同了?」柳滢滢摆手,让一旁的丫环给人重新添茶,内心对这人好感以飞快的速度高升。
「这个嘛……」莫离尘吃口茶,一副即将长篇而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