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鏡中雀斑 — 六

「我的荷朵。」果然是昨天那个男人,灌木丛高度只达到他的肩膀,因此诺莉直直盯着他喊着荷朵时殷切温柔地像水流般的眼神。

他皮肤白皙且有一头柔顺的深色短发,浏海间隙藏着一双灰色眸子,鼻梁小而高挺,那对微启的唇瓣勾勒出完美的弧形,沿着喉结向下看,胸廓上的锁骨隐藏在领口里若隐若现。

即使想狠狠瞪他也做不到,即使知道他刚刚弄伤了人,还是忍不住会想碰触他那张极富吸引力的脸。

「你最好把他送去医院。」指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车夫,按下荷朵是谁得纳闷,诺莉假装自己就是荷朵,努力装出一派轻松,既然男人错认她,就不必担心被杀了灭口。

「不对。」男人说着笑了,诺莉不懂得那笑容代表的意义,不由得害怕起来。「你是诺莉,诺莉‧沙伊崔,我们昨晚就见过了。」

见她噤声不语,男人继续说。「你一定就是我请来的家庭教师,你在信里寄了你的照片,也提到你的名字了不是吗?欢迎莅临寒舍,我是格雷,堤瑟雷伊宅邸的主人。」

「失礼了,我以为收下车夫钱的您是骗子。」

「车夫给我的钱是他前一趟驾车的收入,我是他的雇主,我偶尔会像那样出去监督手下的工人的,对不起,让你担心害怕了,请原谅我的过失。」堤瑟雷伊伯爵说着竟突然就摘下帽子,彽头牵起她的手掌亲吻,弄得诺莉惊慌失措。

「堤瑟雷伊伯爵,接下来您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我割坏了马车的坐垫,我想那一定很贵,因为那些羽毛就像是天鹅的那麽柔软,那时候我只想着要逃出去,因为我愚蠢的误会了你们!对此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我绝对会赔偿您的,这样吧!您可以先别给我薪水,直到维修费用足够为止。」诺莉拔高了声音尖叫道。「对不起,我居然蠢到误会你们。」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向你坦承某件事,因为你看起来是如此在意我家马车的坐垫,无条件的原谅是你无法接受的,对吧?」

「是的,先生。」恐惧由她的双眼倾流而出,她必须紧捏着自己的双手才能让它们停止颤抖。

「这是我们的信件里没有提到的事,你未来的学生已经16岁,在这个月中将满17岁,对於其他家庭教师来说年龄太大了,我们实在是心灰意冷才会对你隐瞒,同时他是个不幸的孩子,容易被给坏朋友影响,他住在市中心就学的时候有些错误的举动,因此我只好决定让他在家自学,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不好的事物影响。

接下来是有关於你的利益,或许你已发现堤瑟雷伊宅建立在偏僻的山中盆地,无法掌握的自然因素有时会阻断对外的交通连系,在信中提到过,此处尚未开通车道,原因是周围的土质过於松软,这些土还带来了更多不便,这座森林中住着许多猎食动物,雨天时陷入泥泞的马车可能会被攻击,因此不该冒险,所以你应有的返家假期也可能无法顺利如愿。

这些就是所有我要对你坦承并道歉的一切,我已经不打算另请家庭教师,能接受这一切条件的人必定得有骨气且坚韧,你一定具备这些特质,因为在你在读了如此奇怪、讯息稀少的聘雇信後却还答应前来任教。

即使你仍执意要走,也必须工作到能弥补马车修复金额时。」伯爵以他独特的语调像诺莉说明着,听起来平静却又温柔,静静聆听的同时,也让她惊慌失措的情绪平稳下来。

「我坚信能克服的事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期盼您相信我的能力,先生。」虽然年龄相近的学生令她有些却步,但关於被剥夺返家假期这件事,对她根本不成困扰,反正她也算是无家可归的状态了。

「如此我们便互不相欠,我早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女孩,我相信你的品性。」伯爵保持跪姿看着诺莉,除了他以外恐怕没有哪个贵族会对一个女家庭教师如此彬彬有礼,即使当中有些不自然,但她也许是被伯爵真挚的微笑迷惑住而毫无查觉。

「感激不尽。」她脑袋昏悠悠的,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

「你的鞋子呢?」伯爵注意到诺莉的脚後,诧异的提问,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她竟然在一位绅士面前赤着双脚,俨然是最没有教养的典范。

「它们在……房间里。」她支支吾吾的回答,显然说谎技巧有待加强。

「我知道了,赤着脚散步也相当有趣。」

「是的。」诺莉尴尬的笑着,极力让自己的嘴角显得自然些。

「让我们进屋里吧!过强的阳光不太令人愉快。」

诺莉虽然认为如此和煦的阳光相当舒服,仍然乖乖地听从伯爵,默默地跟在他踏入屋内的背影後

他穿过昨晚诺莉已见过的客厅,开启了厅室另一端的大门,走过了几条走廊,在一扇白色大理石门前停下,并告诉诺莉那是她未来的卧房。

诺莉以为这将是管家的工作,不过由提瑟雷伊伯爵来担任,她也毫无怨言就是。

将这个房间的钥匙交到她手中後,伯爵继续带领她前进,介绍过餐厅和第二起居室後,他们爬过二层楼来到三楼的教室。

「容我冒昧,堤瑟雷伊伯爵,请问我该什麽时候见我的学生呢?」诺莉决定要做一个温柔的老师,要让她的学生知道她对他是充满关切和希望,趁着她热情正盛,迫不急待的想见见要成为他学生的人。

「堤瑟雷伊和伯爵都太繁文缛节了,单听你念我也觉得拗口,格雷就行了,说一遍让我听听。」原本只想微笑带过,没想到伯爵却面无表情的直盯着她看。「叫一遍我的名字。」

「格雷……堤瑟雷伊先生。」诺莉像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口齿不清且含糊,直呼伯爵的名字她仍无法做到。

「等会就能看见你的学生了。」伯爵地笑容含着无奈,他让诺莉跟在後头,迈步往回走向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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