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鏡中雀斑 — 三

车夫一打开门,她就奋力地往外冲,即使双脚都跑的麻木了,还是不敢停下脚步,她像被猎人追赶的鹿般跌跌撞撞冲进森林里头,一开始车夫的咆哮声紧追在後,而现在耳边只剩下杂草刷过脚踝的刷刷声。

黑夜中的树木模样相似,阴森森且刷刷作响,凭藉着微弱月光,她找到一根树桩坐下休息,身体放松之後手和脚都痛得不像话,脚上多了许多被割破的伤痕,双手因为提着沉重行李良久而酸痛不已。

暂时撇开这些不管,夜枭低鸣和野狼的嚎叫声带回了她的警觉心,果然还是应该先观察一会儿再做行动,後悔在心中蔓延,至少要到市区再脱逃,要是遇上猛兽,可连商量的机会也没有。

诺莉无助地左顾右盼,四周除了动物嚎叫声以外,仍没有半点人类的气息,而这时,她嗅到在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心里吃了一惊,若不是有动物被猎杀,就是自己所散发的味道了,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发现刚才被草割破的伤口渗出不少血,把白色袜子都染红了。

ㄧ想到血腥味会引来饥饿的狼群,诺莉没命似的边哭边跑,突然,身体猛地往下沉,踏进水中让她吓了一跳,那是一座山泉水积成的清澈小池塘,周围开着由白色花瓣和黄色花蕊组成的不知名花朵,这让她稍微开心了起来,在北方还在下着雪呢!而这属於春天的生命却悄悄绽放在这里。

她脱下湿透的鞋子,有些木然地把脚泡在冰凉的水中搅动,看着自己的血在水中飘散,绽放成一朵朵红花。

她从行李箱中拿出妈妈的照片,意外着自己经历了那麽多恐惧却没遗忘掉手中的行李,若注定要在这片异乡森林中被撕咬得支离破碎,就和妈妈一起做最後的祷告吧!

她用双手捧起一掌水,打算把脸上一条条得泪痕清洗乾净,瞥了一眼被舀起的水,竟发觉星空就倒映在手心上,形成了难以形容地美丽景致,大的、小的、白的、有些是粉红色,还有的居然像是提着灯的人类轮廓。

什麽?

她惊慌得转身,迎面对上了一个表情微妙的少年,他的双眼疑惑的盯着她,像是一时无法辨认出已经许久未见的人来。

好漂亮的孩子,她在心中赞美他的容貌,为深色头发衬底的是白皙的皮肤,ㄧ对如月光石般地浅色瞳孔在迷蒙黄光照射下更显得明亮。

「荷朵夫人?」少年提着灯向她靠近,表情由疑惑转为惊愕。「你在水里干什麽?」

好不容易遇见了人,但却是个怪孩子,诺莉忍不住叹了口气。

「拜托你,你一定也很想见到伯爵吧?他忘不掉你。」少年顶着一张悲伤的面容望着诺莉。

「我不是荷朵。」在诺莉说出这句话後,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雨无预警地突然降下,大水珠撃打叶片後,点成更小的水珠在空中旋转着飞落下来,潮湿泥土的气味开始弥漫在四周,而空气像有意识一样缠绕着向上打转。

这场雨来得一点也没有徵兆,太奇怪了,缀着万顷星斗的无云夜空,不可能突然就下大雨才对,诺莉心想着。

此时,包围两人的橘黄色光芒煞然消失。

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脸颊,诺莉穿的布料外套吸饱了雨水,星光月影也呼地不复存在,伸手不见五指,诺莉眼前所见只剩少年明亮瞳孔隐约透出的熠熠光辉。

「如果你家很远的话,可以先来我家躲雨。」他的声音伴随雨声传入耳中,语气听得出其中含着失望,随後他立即转身迈步,丝毫没有要帮助诺莉从池水中爬起的意思,无计可施的她穿好鞋子後,只好跟着男孩毫不减速的背影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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