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後一次,遺留我們的愛情 — 07-陪襯

「人都一样,都很自私。」

你和你和你们都一样,都好自私,只考虑到自己,从不关心身旁的人的感受。

嗯,所以我也很自私,因为我再也不会去考虑你们心里的滋味了。

所以不谈恋爱果然是好的,弟没说错,我没想错。

「妈回来了。」一进门,佑霖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打进我的脑中,我俩就这样站在门口面对面互相凝视,不用言语交谈,光靠着眼神我们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麽,因为我们是一起度过最煎熬日子的姊弟。

我曾经以为我们姊弟俩会这麽幸福的一直持续到我们生命尽头。

越过佑霖,我走向摆放在厨房的冰箱,打开门沁凉的冷气扑面而来,伸出手快速拿出里头的棒棒糖再关上门,瞥了一眼坐在客厅的熟悉人影,加快脚步拖着佑霖上楼。

他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我坐在单人床的床舖上,我们谁也不看谁。我低着头紧闭着双眼,回忆一幕幕播映,眉头皱的越紧,记忆越是清晰,我突然明白我之所以会无法记清楚住每个人是因为他们。

「姊,我们该怎麽办?」这声称呼我不知道多久没听见了,佑霖的声音变的微弱,语气中少了嚣张多了胆怯,我明白他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才让他的童年留下了如此深刻的阴影。

「妈有说回来干麽吗?」我的口气异常的冷静,但其实我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每想起一次那个时候的事都让我胆颤心惊。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吧。」佑霖像只温驯的小猫,跑到床上依靠着我,缩在我的身旁,身体颤抖的离谱,我知道他感到恐惧,因为那是我们谁也不愿再度勾起的回忆。

「肯定又是因为那个人吧。」浅浅一笑,眼睛望向摆在书桌上的相框,里头放着那张被我撕烂又重新黏好的相片。我讨厌自私的母亲,更讨厌自私的父亲,他们从不曾考虑过我们姊弟俩的感受,把我们俩丢在一旁自生自灭,他们最自私的地方就是生下了我们。

人都很自私,都只想到自己,无一不例外,包括我。

紧握手中的棒棒糖,手心的热度已经渐渐将它融化,拆开包装含进嘴里,滋味由甜腻转为苦涩,我伸手紧紧环抱住佑霖,眼泪缓缓从眼眶滑落,我们就这样互相拥抱着在我的房间里啜泣。

哭泣并不懦弱,那只是我们偶尔发泄压抑长久的一种情绪。

足足哭了有半小时,佑霖和我的双眼都哭肿了,我伸手抚上佑霖的脸庞替他擦去眼泪,此时,我才意识到还就读国三的佑霖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他的内心还是很脆弱,还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弟弟。

「姊……」佑霖突然变的无助,平常那个气焰嚣张的他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怕,你是男孩子,这麽懦弱不会有女生喜欢你喔。」轻拍着他的背,虽然我一脸信心十足地给佑霖加油打气,但其实我的内心早已动荡不安。

「我们是不是又要再回去过那种生活了?」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段时光我们过得有多苦,也忘不掉佑霖在我怀中哭得多无助。

「不会的,相信我。」摸摸他的头,我朝着佑霖微微一笑,随後伸出手揽住他,我在想,也许我们之间的浓厚亲情就是因为一同经历过那段时光吧。

抚着佑霖的背,慢慢地将他哄睡,把被子掩盖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稚嫩的脸庞还残留着泪水,身为姊姊的我心中是满满的不舍,到底是谁把我最亲爱的弟弟搞成这样的?是他们。那我还能说什麽?

抹掉脸上的泪水,缓慢下楼走到客厅,看着那许久不见的背影,泪水竟然又再次聚集在我的眼眶中。

「回来干麽?」坐到母亲的身旁,望着她貌美的侧脸,霸气凛然的感觉令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子安,去看看你爸爸可好?」气势突然消失,转过头对上我的眼,母亲的眼尾有着清楚的岁月痕迹,低声下气的模样俨然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母亲,握住我的双手不再像以前那样柔嫩细滑,经历多少全都显现在这双手上。

「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自私?」闭上眼,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几年前,母亲也是这麽自私的将我们推开。

我想答案是不可能的吧,谁叫自私,是人类的天性。

呆愣坐在教室的位置,脑袋像是停止了运作,我望向窗外一动也不动。

「杨安安!」特殊的称呼在我的耳边响起,是在叫我吗?是谁在叫我呢?这声音怎麽如此的熟悉,这带着笑声的爽朗声音是谁的呢?

「杨安安!」再一次的呼唤我,我依旧没有动静,将我拉回现实的是一支十几块的蓝色原子笔。

「我听到了。」没有破口大骂,我冷冷地转头看着他,紧咬下唇,看见他的脸眼神不自觉透露出期待,心跳不自觉加速,我扪心自问,我到底在期待他对我说什麽?一句鼓励的话?还是希望他能跟我说一句:「有我在,别怕。」呢?

「你是怎麽了?很反常喔。」他开心的笑着,笑得比阳光还要刺眼,我还以为我会被他渲染,但我没有。

「任昱捷,你一定也和那个人一样,一样自私。」抛下这句话,我迅速逃离教室,趁着打扫时间躲进了保健室这里突然成为了我藏身的地方。心脏跳动的声音大到彷佛在我耳边播放着,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我知道自己的再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再怕什麽。

任昱捷和那个人的身影在我的脸海中重叠,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独立个体,却因为有着相似的笑脸而把我的思绪打乱。我用头撞着床铺,想把他们的身影给撞出来,最终却是徒劳无功。不但没有甩开,反而越来越清晰。

「子安,要不要吃冰啊?」粗糙的大掌紧握着我的小手,温暖灿烂犹如阳光般的笑容在我的眼前出现,他曾是我认定的一生挚爱。

「要!」稚嫩的声音,露出灿烂笑容的小脸,那是我抹不去的身影,因为那是我自己。

「你要小孩还是要跟着我去享乐?」那抹温暖灿烂犹如阳光般的笑容不再出现,我的一生挚爱也从此消失,换成了一个天天酗酒,表情严厉的坏人。

「我当然是要跟着你啊!」母亲自私的选择了坏人,我亲眼、亲耳见证了一切,父亲与母亲自私地生下了我们,却又自私的将我们抛弃,只因为一己之私。

因为有自私的父母亲,所以我也很自私,我自私的将你们混为一谈,我自私的不打算再相信你,人都很自私,不管是谁都一样,对吧?

缩在保健室的床舖上,看着空无一人的保健室,身体突然发冷,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不停地搓着手臂和脚,却怎麽也无法褪却。

紧闭双眼,身体颤抖着,突然不知所措,突然变得懦弱,没有支撑力量在背後的我顿时成了一具空壳,恐惧在心中蔓延,彷佛跌入黑暗的深渊,找不到一丝光明,抓不住一股温暖。

「喂,你到底怎麽了?」一双大掌突然覆盖在我冰冷的手上,话语里失去了爽朗笑声换上了焦躁不安,我睁开双眼看着那张紧皱眉头的熟悉脸庞。

「小7店员,我不用靠得住也不吃普拿疼,我只用苏菲然後只吃医生开的药。」看着任昱捷,我突然就想告诉他这句话,那天之後,我完全不敢再踏进那间小7,那包靠得住和那盒普拿疼我也没碰过,却也没打算丢掉。

「嗯,我知道了。」那抹温暖灿烂犹如阳光般的笑容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嘴角,随後不自觉地跟着扬起笑容,闭上眼,我又再度沉浸到那段曾拥有过的美好时光。

也不知为何,我悄悄的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那股熟悉感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我开始慢慢道出一切,对一个最陌生的熟悉人,尽管他不喜欢我。

「家境还算小康,父母在学生时代就相遇然後开始相爱,出了社会後没多久就结婚,隔了五年才生了我,又隔了三年生了杨佑霖那个臭小子,我们一家和乐融融,邻居每次看见我们都忍不住夸赞我们一番。」回忆就像电影一般,彷佛在我的眼前放映。

「我很喜欢父亲的笑容,温暖的像阳光一般,他是照亮我生命的太阳,是我曾认定的一生挚爱。可是有天,他突然变了,他开始酗酒、变得凶残,那个慈祥的父亲就此消失。」睁开双眸,我转过头望向任昱捷,他也正看着我,四目相接,他的眼神中有着满满的温柔,把我冰冷的心瞬间融化。

「家里的经济开始下滑,我永远都忘不掉那天父亲和母亲的对话。我还记得那天夜晚我睡不着觉,因为父亲没有来哄我,我蹑手蹑脚跑进父亲和母亲的房间,我想偷偷钻进他们的被窝里做一回贪心的小孩,只是我後来後悔了,我到现在还常常想着,如果我那天没有进去,是不是什麽都不会知道。」垂下眼,我不敢注视的他的双眼,因为在他清澈的眼中我看见了自己。

「那个时候父亲问母亲:『我手中还有一笔钱,你那里呢?』那个时候母亲回:『我手头上也还有一点,但无法支付那两个孩子庞大的教育费用。』听到的时候我心中还有点感动,因为母亲还是那麽关心我和弟弟的学习。」紧咬下唇,鼻酸的感觉涌上,泪水慢慢聚集在眼眶中。

「父亲又说:『你要小孩还是要跟着我去享乐?』然後母亲毫无思考就回应:『我当然是要跟着你啊!』声音很雀跃,之後父亲和母亲开始计画着一些事情,只是我都没听到,因为我根本就没心去听清了。」眼泪不自觉地滑落,闭上眼,父亲和母亲的身影环绕在我的脑海中,那天的对话,到现在仍然清楚的在耳边回荡。

「隔天,家里好似被小偷洗劫一空,我抱着弟弟在仅存的沙发上痛哭,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了,也不知道该怎麽办,那天之後的日子比想像中的还要困苦,就好像做了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一般。」轻甩着头,我知道这麽做其实一点用也没有,但就是很天真的觉得一切会被自己给甩开。

「你的父母真的错太多错事了。」听完一切後他下了结论,握住我的双手,像是在传达力量给我,我抬起头想看清他的脸,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只是摇摇头,伸手擦去眼中的泪水,然後扬起一抹笑容自我嘲讽着。

许久,我不再哭泣,起身想离开保健室,松开他温暖的大掌,撇过头朝着他轻轻点了下头,乾涩的唇瓣张合着,随即转身离去,独留他孤单的在空无一人的保健室里。

「他们做了那麽多事其实也不算有错,他们真正做的错事就是生了我们。」

我到现在都还忘不掉当时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满满的怜悯。

他不知道,我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最温暖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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