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最後的高潮是金沙娱乐城的雷射灯光水舞秀。
等待水舞秀开始前,我的旅行夥伴们都在金沙娱乐城里把握最後花钱的机会,真的是人人都懒得把钱换回美金啊……
我也不想,但我避开了所有人,先到观景台的啤酒屋去喝要钱的啤酒,我需要把情况弄清楚,和搅乱我心情的人在一起丝毫没有帮助,我这就是图个安静。
「唉,好想去旅行……」我喃喃低语,再配一口啤酒,十足借酒浇愁的气势。
主要是因为没有人在旁边吐我槽说我已经在旅行了。
我又自言自语:「好想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旅行……」说完,很戏剧的望了远方,慢悠悠地再喝一口,心底还埋怨为什麽不是红酒,那样画面比较好看。
明明距离水舞秀还有十分钟,观景台上人还不是很多,我怀疑地陪搞错时间。
「珍,原来你在这里。」
车贤秀和其他人一起朝我走来,有些人看我拿了啤酒,也去买。
「我猜这是第一杯。」他说。
我耸耸肩,没兴致说话,就不说。
车贤秀拿走我的杯子,我没异议,他知道我喝醉後是什麽德性,但我还是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剩下的都让他解决了,他酒量好。
渲染力强的节奏音乐突然窜出,预告水舞秀即将开始。
「就这里吧,看得清楚。」
一句若无其事的话,瞬间让我全身毛细孔都张开,特别专注的感受在左边的人。
是宋宓和姜安武。
我光想都觉得紧张,但是好像除了我没有人发现,大家都在讨论即将上演的秀,我有一种藏在黑暗中的安全感,难怪电影里的杀人魔都在暗处。
水舞秀在经过黯淡水面和音乐的酝酿终於开始。
姜安武的左边是宋宓,我的右边是车贤秀,而我们站在彼此旁边,距离不过三十公分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随着人群的欢呼而欢呼。
其实我明白只要转个头,就会看到他,他一定也清楚,因为……他悄悄握住我的手。
我忽然鼻头很酸,眼眶有点湿。
我已经准备好有人问起就说是水舞太漂亮,偏偏没有,大家都不关心我。
其实现实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忙着为能看到水舞感叹,忙着顾及自己满腔的感动,只会短暂和身旁最亲近的人分享,可是我最在意的人连我的手也没握,我曾在意的人则是什麽也没对我说。
整场大约十五分的水舞秀,他握着我的手,就在车贤秀能发现的距离……但至少我没回握,只有在他即将松手时痉挛似的收合了一下。
然後水舞秀结束了,旅程也是。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时间和时尚一样都是不堪回顾的,回到美国後我就减少和姜安武的通信,尽管依旧每天开信箱,他依旧来信,我没有去看。
严格说起来我用不着心虚,我没有对不起车贤秀,可是我就是对他特别好,好得恨不得大家都知道我有不能说的秘密似的。
车贤秀觉得我奇怪,加上是大学最後一年,有实习和一些拉哩拉杂的事情要处理,日子就在时有的争吵和反覆解释中充实度过,当我打开那封信已经时隔半年──那封写了姜安武外公去世消息的信。
那阵子我和车贤秀的关系很亲密,当身在幸福中得知别人的不幸,会让人觉得抱歉,以及浓浓的内疚,我很後悔没有及早开启信件,反而让这封信成为他寄给我的最後一封。
他是不是气我不回,是不是以为我认为这种事与我无关,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是不是很失望,所以才不再寄信给我?
由於回信时已经是半年後的事,我斟酌用词,不敢用太重的安慰,怕唤起他可能已经平抚的伤痛,那封信我花了一个礼拜才写完,明明内容不超过三百个字。
然後又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得到他的回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谢谢我关心。
我看了却感到不安,也许这不安全然出自於愧疚,可是我有种提心吊胆一个礼拜,得到的却是无关痛痒客套,特别失落……好像我就要失去这个人。
我和车贤秀提了想回台湾看看,当然也把理由给说明了,他反问我只是一个朋友,犯得着吗?
我懂他背後是在暗示:我和他不像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慰问,但不至於到陪伴,尤其是相隔千万哩的距离。
我有种被迫在朋友和男友之间做选择的感觉。
结果,我还是选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