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被窗帘挡住,因此房间里的色调很阴郁。
我坐在床的中央。
想着,她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就这样消失无踪。
她真的走了。
我发现到自己并无法就此心甘情愿,好像在她第一次离开时那样执着过的答案,即使真正给了我也无法就此满足。
当然无法满足。
我说我想要答案,但我真正想要的只有她。
「所以说,哈利真的很不赖啊!」
莉莎转过头跟坐在她正後方的杰佛瑞说,「感性与性感兼具的男子有什麽不好?」
我上了校车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微微一笑。
「觉得你今天心情不错哦。」
我不置可否,在莉莎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哈利的确很不赖。」我转头告诉杰佛瑞。
「但说真的,我并没有真的很想要谈恋爱。」
「嗯,不急,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
他扬起眉毛看我。
失去的感觉像是座土石松动山,每分每秒,就有些什麽在崩落,而我感觉看不到尽头。
但至少知道菲尼斯的理由,即便是割剐般的痛,我都感觉可以承受。
「态度转变是吃错药的表现吗?」杰佛瑞问。
「并不是,我一向对世界有过人的洞察力与理解。」
莉莎张着嘴不搭话。
「但我还是建议你把握当下,因为你们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其实你也不知道,没准是不是今天错过了,就错过了ㄧ辈子。」
我说着转头看窗外飞逝的景色。
「杰佛瑞,你很幸运,还有机会可以寻觅。」
不像我,在得知真相前,就被判了死局。即便菲尼斯跟我都不愿意放弃,但命运不肯给予半点的契机。
或许我们都错了这麽一些,但说到底,真正错地离谱的是这命运。
一半的我不肯释怀,因为知道後半辈子都得一个人度过;另一部份的我全然地坦率,只因爲她离开前没有犹豫承认过。
她说她爱我。
她这麽说,让过往大大小小的回忆都刷了亮、被赋予全新的意义。
我会想起菲尼斯对我笑着的神情,这才发觉原来那眼神里头从来就带着溺爱般地宽容,是我读不清认不明那样的表情,即便她从来不轻易钩起嘴角,她看我的眼神却总带着笑意。
我想起菲尼斯说话的语气,她总是简洁平淡的话语,让人以为那是不在乎、不理会的表现,後头才发现,菲尼斯关心地比谁都要多,而这一回想,那冷地发寒的语调其实是这样子的温热。
菲尼斯…
我越过莉莎的喋喋不休,越过了校车车窗、也越过外头不断飞逝的景色,让那意整片淡然却美丽的天空颜色映入眼中。
她才离开,我就已经开始思念。
他们还是坚持贝丝出现时必须要回避,即使我重申过我跟贝丝没有可能,但杰佛瑞跟莉莎哼哼哈哈些莫名其妙的话,跳起身闪人的速度比什麽时候都要矫捷。
「今天很不错,觉得不分你一些会对不起我自己。」
贝丝不怎麽在意杰佛瑞跟莉莎接近仓惶逃跑的姿态,大方地进了文学课的教室,拉了我前头的椅子就坐了下来。
「瞧你眉开眼笑,是什麽好东西?」
贝丝递了块饼乾,大约是我的手掌大,用面纸包着,还热腾腾的。
「今天是巧克力花生酱饼乾,我怀疑玛姬谈恋爱了,不然怎麽会这麽好康。」
「玛姬本来就很愿意花心血在学生的食物上,不见得跟恋爱扯上关系吧。」我哭笑不得地说,贝丝脸上狐疑的神情有点太过度的认真。
这一仔细想,这里的爱神消失了,恐怕好一阵子是不会有恋爱发生了吧。以後要怎麽办?想到直以来回答我问题的人已经消失了,又是一阵唐突而巨大的悲伤。
「罗宾,即便是最成功活得最光鲜亮丽的人,生命中都有些缺孔的。」
我还听不明白这句话,但却露出了微笑。贝丝居然直接喊我「罗宾」,不知道是太进入角色,还是这是一种避嫌的表现。
「你在说钢铁人吗?」我几乎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发问。
「不是,我在说你。」
但就是,那个孔洞恐怕是太巨大了,直接在胸口上挖了空,我还活着、呼吸着,却感到残废,彷佛下半辈子都得匍匐着前进那般。
「说得对,布鲁斯。」
我还是低声同意,贝丝听着大笑了起来。
「我啊,我倒是感觉,洞虽然大,却不这麽深。」
有好多值得回忆的,有好多回忆是珍藏,即便她出现过又消失的生命恐怕再无法完整,却也因此而缤纷。我自己跟她说过,无论她在乎与否,这平凡的人类的一生,就是注定要因为她精彩的。
而我多庆幸,那个被留下来的人是我。
菲尼斯免去了持续承受失去的痛,而我虽然承接下这一切,却有了一辈子可以回味。
多幸运。
「你呢?」我把花生酱巧克力饼乾塞进嘴里,抬头问贝丝。
「我啊,我倒是觉得我过得太一帆风顺了,没有孔洞是很恐怖的事情,因为不知道未来什麽地方会有突如其来地蹦出一个。」
「你的人生可是场大冒险,怎麽会怕坑洞咧?」
我咧嘴笑着问她。
「也是没有错,告诉你,我一定要搞清楚卡萝怎麽办到的…」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到上课。
即便我努力抑制过,还是没忍住转头看那六楼的天空。
即使飞翔对她或对我都是作古了的记忆,但在一切都倒退的时刻却是这麽鲜明。要是那天开始她没有坠落就好了,要是她没有坠落,就意味着爱神的力量没有消失,要是爱神的力量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