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时我看见阳光透进房里,洒了点金黄在我的床沿,昨天晚上写的作业还散在桌子上,不知道爲什麽,铅笔好好摆着也会滚到地上。
手机在床头柜上,在那三、四本《不义联盟》的漫画书里震动。
「杰佛瑞?」
「今天我决定亲自把你叫起床,要是你没来,布朗宁会刁难我的,你知道那压力有多大吗?好像你是我的责任似的,说起来⋯」
「好了啦!我醒了,再跟你聊下去,没迟到的都要变迟到了。」
我说着跳下床,踩在咿呀呻吟的木头地板上,开始低头捡拾东西扔进背包里。
我努力压抑着情绪,保持着平静在思索:是我看不见菲尼斯,还是她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失踪的?
她不见了。
我有预料她某天会走,但不该是这种唐突。
我把收好的包包扔在地上,开始翻找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她通常会跨坐的窗框、所有她会翻看的书本都逐页检查,甚至是电脑资料夹的垃圾筒,网页的浏览记录⋯
⋯我以爲菲尼斯就算对我有点生气,都不可能不告而别的,但她什麽都没有遗下,徒留了整个空间的寂寥,少了她安静的身影,这房间真是空荡地可以。
「安,学校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盒鸡蛋可以吗?」
我准备推门外出时听见妈妈说,我回过头大喊了声「没问题」就迎着早晨的阳光大步向外跑去。
我到达伯特的报摊,刻意慢下脚步,弯腰替伯特收拾又一次散乱地上的杂志。没有菲尼斯的身影。
我走过马路,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街口站定,任由车辆各种方向从我身边驶过,像是怀抱着希望等待。没有菲尼斯的身影。
我看到校车在街口刻意走近了检查,看看那似曾相识的位置是不是有她在後排座位百般无聊赖地望着天空?没有。
最後我转头走,回到我通勤的上学路线。
「你知道你今天整个都怪怪的吗?」杰佛瑞说。
我走路看着天空,在走廊上小心翼翼地检视每张路过的面孔,我想她一定还在附近,要是一不小心错过了,或许我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再看到她。
所有一切迹象都证明她存在过,我买的漫画书还新,而且是她那种漫不经心地翻看方式才有的痕迹——她会随意把看到的那页折起,等到想到的时候再打开来看。电脑上她最後浏览的漫画网站也都还在,甚至上头清清楚楚的标示着她最後使用的时间。所有一切都这麽寻常,但好像硬生生截断在那一个时间点,好像在这之前她都好端端的,直到那一秒过後她便全然地消失。
我想到她消失的翅膀。
不安地想到,是不是这一次消失地是她整个人、她的存在?
「不用道歉。」
我想起几天前菲尼斯这麽说。
「我想有天我可能亏欠你更多,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这麽说。」
这让我几乎是直觉地去相信,她早就有所准备离去。
但她既然知道会伤害我,为什麽还要这麽去做?
是她不得不,还是因为她根本不在意?
要是再遇到菲尼斯,我只要她好好告诉我为何要走?为什麽是这个时间?我只要知道原因,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我往後的思念都能提供出口的答案。
…她不能就这麽走。
过了半天正常人的生活,我却感觉内心底空虚脆弱像枯枝一折就断。
「是不是爱上错的那个人,就得要接受惩罚?」
「你到底怎麽回事?」杰佛瑞担心地看我,凑近了质问。
「他妈的,」我狠推了杰佛瑞一把,接近大吼地骂,「你他妈的回答就好!」
然後我没有控制住地胡乱大哭起来。
没有她在旁边,好像缺了一块那般不完整,我什麽都没有、什麽都不剩下了。
是不是爱上错的人,就得要接受处罚?
但爱上了不是我的错,我努力想控制但没法控制的,我费了劲要抹灭却无法压抑的,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要爱地这样费力、这样痛苦⋯
菲尼斯是像戴维对莉莎那般地对我?还是芳丝华对她的未婚夫那般?只可惜无论哪一个情节里,我都注定被伤得体无完肤而一无所获。
「是被爱的人给伤害,还能够心甘情愿吗?」
我想问题是肯定句的答案,即使是她不告而别,我却不断不断地反覆自问是我哪里做错了?
是我逾矩了吗?是我总放肆地在她身边胡思乱想,让她感觉吵闹而终究是不耐烦了?还是因为那不知明的生气的原因?那要是我早些道歉了,是不是她也不会走?至少不会这麽早、这麽不留情的走?
「我没能留住她!我真恨自己没能力留住她!」我哭着乱嚷,也不管这句子在人家耳里有没有意义,「我恨我注定没办法拥有她!这真是个他妈的不公平的人生!」
「好了,好了…」
杰佛瑞伸手揽着我的脖子。
令我很讶异的是,他根本听不懂的,声音里头却充满着理解。
「…不公平啊,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爱情这种东西嘛,不要去纠结它…」
他低声说,大概猜着我的语意,试图安抚我,逗我开心。
「就像你说的嘛,安,就连爱神自己也搞不清楚的…」
杰佛瑞大概不明白这句话到底带有什麽效用了,但我不能控制地,哭得更凶。
那一整天,我再没看见菲尼斯的身影。
我想我的确猜的没有错,有种预感、甚至是种默契。
我明白她永远地离开、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