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曉得(GL) — 18.

「戴维这种你看不上眼,我就觉得你是标准异常高的女生。」

杰佛瑞坐在球场边的长凳上,眼睛死盯在篮球队员的身影上头,突然打破沉默对我说。

「戴维是几百年前的故事了。」我死沉着语调回应,不想提起戴维的原因是因为莉莎,想起来都还是让我心痛,不过杰佛瑞这人的价值观实在很值得人吐槽,「又话说你这句话里头充满着『人不帅我不爱』的味道,可不可以不要以貌取人呀?」

「『人不帅我不爱』基本上还没有道尽一切。」杰佛瑞邪笑着转头看我,「『人帅我就爱』,了吧?妹子。」

我乾笑,拉远了视线看菲尼斯,她在离我两公尺外的草皮上安静独坐。我发现到自己第一次这样望着她的背影,从来她无论什麽表情——或轻蔑、或冷淡——至少都有个明确的面庞。

我第一次看她背向我,好像会离去那般。

「你啊,不觉得这样像在挥霍青春?遇上不可能厮守的人…遇上一个又一个…」

我心猿意马的开口,压了压胸口,希望情绪起伏不要大到引起菲尼斯注意。

「就是不知道谁可以厮守,才要一个试过一个。」杰佛瑞说,语调异常地柔和。

「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我想到菲尼斯说,真爱或许在另一片大洋外、另一个大陆上、在地球的另一端,遥遥相望一辈子不可及。

「一辈子都找不到的话,怎麽办才好?」

「至少,至少我努力过……」

他说,语音却淡出了。

我替杰佛瑞担心。要不是菲尼斯的关系,我一辈子不会跟杰佛瑞有交集,平常人见到他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我看到的是不止歇的苦苦搜寻。

他跟这个广大校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联,还好这是我不能说、说不出口的,否则要是杰佛瑞知道了这件事情有多麽打击?我只希望他在未来,离开这个城市时能够遇到属於他的关联,让菲尼斯亲手把一支箭交到他手中。

就在我们各怀着心事望着球场跑动的人影时,我看见远处一个女孩从长凳上向後栽,直接落在草地上。

这麽突兀的瞬间是有点好笑的,不过她身边的女性朋友随即尖叫起来。

「噢,天哪…天哪…」

我跟杰佛瑞跳了起来,向着远处的长凳冲刺,我们是最先到达的人,而球场与球场周边的人听到了呼救声,也慢慢汇集过来。

我在那昏倒的女生身边跪了下来,伸手探她的呼吸。我低头时听闻的鼻息好比真空那般虚无,胸腔静止着毫无起伏,她的皮肤是这麽死白的,好像在一个瞬间生命就从她的体内被抽去。

「没有脉搏…」我低声尖叫着,抬头时看到菲尼斯就站在我的对头、女子的身侧低头看着,平静的神情,但眼里有着震惊。

「怎麽会!怎麽会?」女性友人崩溃似地大喊,「刚刚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杰佛瑞在我身後不安的来回踱步,我听见他掏出手机讲话的声音,语调有点结巴、有点过度地紧张,相较平时油嘴滑舌的他,这个杰佛瑞几乎有这麽点脆弱。

没有弄好,我们今天或许都要看着这个不知名的女孩从我们眼前离去。

我试着抬起女子的下巴,余光感觉到菲尼斯跪坐了下来。

「安,让开。」

菲尼斯低沉的对我说,语气有点恐怖。

我困惑的停滞,这分秒必争的时刻,女子的生命像是抓在掌心的流沙那般易逝。

「快让开!」

她这一声接近低吼,我听出了不容质疑的威吓,於是快速地抬起身子挪移开来。

我的视线才抬起不过半秒,就见到跪坐在女子身边的菲尼斯,一手高举着一支箭,毫不迟疑地划过空中,让那箭头插入女子的胸口。

我差点就尖叫出声。

但是没有见血、没有伤害。

那箭柄变得半透明。

那一刹那,在我的距离可以明确地听见低沉犹如低音大鼓的振动,在空间强而有力地击打像是空谷的回音,健康地几乎震耳欲聋的声响,那该属於我身边女子的心跳声。

我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推开,直跌到草地上,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个篮球队员低着头,刻不容缓地帮女子做心肺复苏术。

「没事了。」

我抬头看菲尼斯,她淡淡地说,转头就远离围观的人群。

「刚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我推开人潮,追着菲尼斯的背影大声地问,不顾旁人看我只是对无物大喊。

「那女生要死了,你拿箭插她就复活,难道爱神的箭有什麽神奇疗效?」

我气急败坏压着声音问,总觉得这一切有种悖德的不可思议,菲尼斯伤人的动作反而将人救活?我遭遇的冲击大得不可言喻。

「到底是为什麽?箭不是就只与爱情相关?你给我解释清楚啊!」

她一直背向我,一直走。但我想她不是要逃避,若要逃,她振翅飞就好。

「安。」

菲尼斯保持着沉默一直走到建筑里头,才像是意识到我的存在般回头。

我煞住脚步,看她平静地近乎冷淡的神情,就连刚开始认识我都不是这般毫无温度的。

「给你目睹了,要是有了『感觉』而没有射箭的後果。」

「什…什麽?」

我吓傻地看她,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我。

我想起第一次相遇她就告诉过我,要是妄想撮合不该的「他们」、或是见到应该的「他们」而没有行动,会有人死。

当初的我还乾笑着,打哈哈说这也未免太严重了点…

…真的很严重,我想着女子在我掌下冰冷的躯体,那是真的会死。

「所以那女生…跟那个篮球队员…那个帮她做CPR的篮球员…」

我结结巴巴问,菲尼斯耸了肩,点头。

「可是菲尼斯…」

我不懂的是,为什麽不能好好射箭就好,为什麽非要到人濒临死亡了才要这麽去做?而我确信在那一刻菲尼斯低头望着濒死女子时,她眼里的震惊与害怕是这麽鲜明而写实的。

菲尼斯差点漏听了一个感觉,这是不可能的。为什麽?

「…菲尼斯,你…」

「安!」

我的问句被打断,杰佛瑞从建筑一端的入口跑了进来。

「安,你还好吗?」他大喊着问我,语调带有解脱的欣喜,「她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看着菲尼斯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向杰佛瑞,好像这当中没有什麽不对。我把我所有的疑问都往肚里吞,转头时还能笑对杰佛瑞。

「没事!天啊,太好了…还好没事…」

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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