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後,盈婕一大清早包袱款款带着晶晶登门拜访信之,信之迎了出来,盈婕一愣,朝屋里看了看,傻傻的问:「请问程医师在吗?」
信之微微一笑,「我就是,你是晶晶的母亲吧?」
「啊,原来你就是信之啊!晶晶常和我提起你呢。」盈婕摸摸晶晶的头。
信之注意到盈婕手里提的,便问:「怎麽,你要走了?」
盈婕点点头,「是啊,晶晶他爹的衣冠塚在广州,我想在那里讨生活。」
信之突然想起什麽,到诊所拿了几帖药出来。
「这些是发高烧吃的,一日按三餐服用,还有这个是治晕吐的、这是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吃的,用法都一样,我都详细写在上头了……」
盈婕有些不知所措,信之见她没要收下,便硬是塞进她手里。
「到广州一路舟车劳顿,又在外披星戴月的,身子难免差些,易受寒,这些药方和药材不值几个钱的,你就拿去吧。」
盛情难却,盈婕也不再推辞,「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
「要不进来坐坐,一会儿再走?」索性营业时间也还没到,不会有病人上门。
「不了,还得赶车呢,我和晶晶已经在这里叨扰许多时日,就不坐了。」盈婕将药材收妥,让晶晶和信之道别。
「那好,一路小心。」
盈婕牵着晶晶离去,还没走出街口,信之便追了上去,盈婕有些意外。
「怎麽了?」
信之看着盈婕,「日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打个电话给我。」他拿起纸笔写下一串号码,盈婕接过同他道谢,信之总觉得盈婕无论如何也不会拨电话给他,这是两人最後一次相见。
「晶晶,我们走吧。」信之目送盈婕母女离去,这才回到诊所里。
总是他在望着谁的背影远去啊,最後还留在原地的,只剩下自己。
一个月後。
日军投降了,持续八年的烟硝味就此告终。
慕容沣和静琬走在街上,这半个月,静琬和慕容沣彼此分享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也多亏了两人彼此的信物──刻着「沛林」字样的怀表--他才终於想起自己是谁,以及他们过往种种。
一切都过眼云烟,慕容澧不再是统军大帅,静琬也不再是随军夫人,他们都只是和街上人们一样平凡的老百姓。
那句当初他一直没有告诉她的话,也终於有机会亲口告诉她。
乌池街上人群熙来攘往,他们穿梭在街道上,融入人群之中。
「静琬,沛林!」信之穿过人群跑到他们面前,慕容澧见到信之,难掩激动。「你们可总算回来了,尹伯母等了好久,孤儿院里许多孩都被接走了,现在就剩没几个孩子了。」
「信之,好久不见。」哥儿俩抱在一起,以最直接的行动表诉情感。
「沛林,这几年过得可好?」信之松开慕容澧时问了一句。
「日子,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慕容澧将静琬揽过来,「这些年,我得多谢你照顾静琬。」
信之感觉得出慕容澧变了,变得更柔和、更为他人着想,但不变的是他依然爱着静琬。
「都是兄弟,况且我和静琬也是朋友,朋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信之想起什麽,说道:「哎,对了,我正要去一处地方,你们也一块来吧。」
「是什麽地方呀?」静琬好奇地问。
信之意味深长地笑,「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来到隔壁镇上,信之走在前头领路,他拐进小巷子里,一个女孩子从家门飞奔出来迎接,「程叔叔!」见到身後的静琬和慕容澧,又向静琬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晶晶好乖。」静琬摸了摸晶晶的头,侧头看向慕容澧说:「这位是沛林叔叔,晶晶也跟沛林叔叔打声招呼。」
「叔叔好。」晶晶朗声说道。
「晶晶好。」慕容澧本想同静琬一样摸晶晶的头,但碍於本身挟带的威势,搞得晶晶不敢靠近他,沛林耸肩,对静琬无奈一笑。
静琬向慕容澧解释:「她是以前孤儿院里的孩子,後来她娘给她接走了。」
盈婕也从门口探出头来,「唉呀,信之,还带了客人啊?哎,是静琬哪?还有这位是……四傻?」
慕容澧见到盈婕也是一愣,「是你?」
「你们认识?」静琬和信之同感意外。
盈婕忙迎了出来,「静琬,真是蹙了一圈哪!要是当初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四傻,你也不必寻得这般辛苦。」
「是这样,盈婕是张婶的外孙女,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慕容沣向静琬及信之解释道。
原来,当初盈婕走後并没有往广州去,而是留在隔壁镇上的纺织厂工作,也在工厂附近找到合适便宜的租屋,一家子口就这麽定居下来。
真要说原因,盈婕也不清楚是为什麽,也许是乌池这里的人们带给她许多温暖,也或许,她想让这里的人们都成为她记忆中的一部分。
盈婕闻言哼了一声,「岂止如此,他还背过我呢。」
静琬看向慕容澧,後者一脸无辜,「是她走不动了,我好心背她。」
「对,好心到差点让我摔下山沟。」盈婕煞有其事的颔首说道。
「是你太沉怎麽可以怪到我头上……」
盈婕和慕容沣一来一往,静琬和信之很有默契的对上眼,两人相视而笑。
春和景明,万象更新,日子生机蓬勃,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等在前方的是一片光明的康庄大道,等着他们去开拓。
如今,记忆里的人都回来了,在记忆中聚首,在回忆里相逢。
这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