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幸福吗?」
「我曾经很幸福。」
电视新闻里,慌乱的声音此起彼落,重大工安事件在这一年,似乎成了媒体的宠儿-而这时,也才终於让人意识到,劳动权益的不平等。屋子里,小瑛正编织着围巾,望着电视,若有所思。
「他,又准备去电视台胡言乱语,赚通告费了吧。」小瑛不停的喃喃自语,只有她明白,身为名嘴的妻子,是多麽的倍感压力。
严格说起来,小瑛并非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她在家期间不停的接单替企业做行销企划的工作,顶着名校硕士的光环,让她总是有接不完的行销企划。这样的生活,她满意了吗?不。但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天,大约是工安意外发生後的第五天,窗外的阳光依然刺眼,但街头上,却挤满了人群,各个来意不善。斗大的标题抗议着的周祥这几天荒谬的言论,要不是现场有警察维护秩序,恐怕早已被破门而入、占领住宅了吧。
说实在的,这种事情在小瑛眼里见怪不怪,但这次抗议的对象,竟非关系人,而是一群学生。
「怎麽啦?一大早的,吵什麽?」走出屋外的小瑛,眼神只有不屑。她不懂,明明是周祥的言论失当,为何每次都要她来收拾残局。
「你谁啊?他老婆?周祥踹共!」一名疑似是带头的学生持续鼓噪着现场的气氛,不难想像他是个参与无数社会运动的社运人士,连带动现场同仇敌忾的方式,都与电视上的那些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举牌警告,举牌警告。」警察一脸无奈的举着牌子,狐假虎威的拿起警棍,作势要镇压这些学生。但实际上,他们连一根毛都不能碰到他们。上头有交代,要给周祥一点教训,最好是他们暴动,假装寡不敌众让大家冲进去周祥家,大闹一番。
「我尊重你们的言论自由,但如果你们闯了进来、干扰到邻居被检举,後果可就自行负责罗。」小瑛面露狡猾的微笑,用着高贵的姿态走回屋内。
不意外的,在关上门後没多久,警察便以着极微笨拙的装跌演技,让学生冲了进去。不冲还好,一冲才发现看起来十分豪华的别墅里,竟与普通人家的庭院别无二致。
「怎麽一回事?来错地方了?」带头冲进别墅的学生满脸疑惑,不解为何买得起别墅的名嘴,家里竟如此普通。
「就告诉你们别进来了吧。这别树说是买的,只是好听。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地,只是出了点钱建造房子,把家门做得跟别墅一样罢了。」小瑛解释,一脸无所谓的替他们介绍眼前的景物。
「可是……你们明明赚了那麽多钱。」带头的学生不解,深受各大政论节目喜爱的名嘴,赚了不少钱,别墅却丝毫感受不到豪华二字。
小瑛并没有继续接话,只是沉默的在院子内逛了几圈,欣赏丈夫用健康拚搏出来的家。丈夫虽然在外言论呛辣,但内心还是很善良的。她懂,但她不奢求所有人都懂。
「打扰了。」原先以为能拍下金碧辉煌的建筑物,放到网路上供网友炮轰一番後被记者抄走变成头版新闻,没想到却是如此寒酸的庭院。
一群人自讨没趣的离开她们家後,小瑛在房间内哭了良久,直到有人进入屋内的声音,她才停止。周祥回到家只要看到她的眼睛红肿,便知道今天发生了什麽事。
「抱歉,连累你了。」周祥熟练的环抱小瑛,一脸愧疚。但不知是太常发生,还是已经无所谓了,小瑛一点反应也没有。
「嗯,洗洗睡吧。」
从大学毕业就结婚至今,十年了。大大小小的抗争在自家门口,早已见怪不怪。要说小瑛恨周祥吗,当然恨。要不是周祥在外说话不检点,她们早已能生儿育女。但,又如何?如果没有周祥的付出,她哪会有机会洗到师大硕士的学位。
「老婆,今年,我们来拚一个孩子吧?」睡前,周祥一脸正经的与小瑛讨论起了生育计画。三十二岁,说老不老,说年轻,倒也不年轻了。
「嗯……。」小瑛想了很久,准备回答时却无法回答。
周祥选择用行动来告诉她,他想有小孩了的决心。结婚十年来,周祥与小瑛的房事总是不忘做避孕措施,可这次,周祥没做。
此後的两个月里,周祥一有空就要求小瑛和他努力做人,小瑛虽觉得奇怪,却也乐於享受这难得的幸福。
「老公,你为什麽突然想要有小孩啊?只有我们两个,也挺好的。」小瑛不是不爱小孩,只是,比起小孩,她更爱周祥。有了小孩後的负担,夫妻俩不是不知道。
「因为,我想退休了。等小孩出生後,我就退休,不干名嘴了。专居幕後做制作人就好。」周祥一脸幸福洋溢,似乎已经替他不当名嘴後的生活,做了完善的规划。
一年过去,小瑛还真的很幸运的一怀孕就是双胞胎,一男一女,符合传统以及自己的期望。周祥非常得高兴,他觉得,就这样一家四口过着平凡的生活就好,真的。
孩子快满一岁时,家里突然收到了一张贺卡,贺卡的内容很平凡,却让周祥面有难色。小瑛不懂,明明只是粉丝来信祝贺,为何他要如此暴躁。
「黎音,你为什麽要干扰我的生活?」冲动的周祥不顾後果,冲到黎音家,质问的语气是在节目上的三倍狠。
「没什麽,只是想祝贺你。」深微一个小三,诚心的祝福这种鬼话,还是留给自己听吧。周祥心理有个底,如果黎音不肯霸手,就离开台湾。
「啧,随便你。我决定了,下个月就离开台湾。」周祥心一定,决心离开这个安逸的地方-安逸到他以为只要花个几百万就能打发掉一个小三。
「嗯?太迟了吧。你老婆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黎音一边玩弄指甲,一边把简讯拿给周祥一探究竟。
周祥不解,但他没时间跟黎音胡搞瞎搞了。他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直奔他的住家。
嗯,迟了。家里的女主人不见了,小孩也全被带走了。
『周祥,谢谢你的付出,我成全你们。小孩我带走了,Bye.』
从笔迹来看,应该才刚走不久,周祥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在半个小时後,成功的得知她回了娘家。
迎接周祥的,不是责怪的岳父岳母,也不是无法挽回的悲剧。黎音站在前头,牵着陌生人的手,所有人都笑着。
「这是……?」下车後的周祥露出不解的眼神,余光不忘看着这个陌生男子。
「他是我堂弟,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我不愿意戳破。如果,你没有回来这里,也没关系。但很高兴,你有来。」小瑛开口,突破了僵局,但似乎无助於周祥的思绪。
「跟你和平分手後,我坦承我很难过,有一天,他告诉我『你只有一颗心,不要装得太多,累的是自己。那些不属於自己的人或事,就让他留在那里吧。不是你的、离开你的总就会淡出你的人生,只有留下的,才是属於你的风景。』从那之後,我试着调适自己的心情,而他,始终都陪着我。」黎音解释着,手握得很紧,看得出来她很珍惜。
「所以,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哭与笑之间令人难以捉摸。
「嗯,我没事。很高兴你有回来。」小瑛献上和解的拥抱,接着,黎音与那个陌生男子也加入拥抱的行列,场面仅剩两个字,温馨。
「你幸福吗?」夜慢慢的升起,小瑛握着周祥的手,随口问问。
「我曾经很幸福。」
「曾经?」
「因为,曾经得我心无杂念,一心一意只想着你,可到後来,我还是犯错了。我不敢再奢求幸福两个字能在我的生命中浮现,只求即便只有片刻也好,我也希望,能带给你幸福的感觉。」
在爱情里头,先有杂念的人,总有他该负的代价,但只要他愿意,也有可能是个双赢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