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幸福吗?」
「我曾经很幸福。」
「欢迎各位来到任哥的新书发表会,此次新书……。」台上的主持人照本宣科的叙述着早已拟好的开场白,而我,则是默默的坐在後台,等待主持人一声令下,立马用另一种态度来面对我的支持者。
「让我们欢迎知名作家,任哥出场!」该来的总是会来,我起身後立马挂起招牌而虚伪的微笑迎向大家,开始了这半天的行程。
我的本名是蓝宇,笔名任哥。老实讲,我不认为我很红,顶多只是能稳定的拥有约十万本销售量的成绩而已。无论是励志、惊恐、血腥、爱情乃至於科幻,我都写,也都卖得不错。说起来,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现场来了约五万人之多,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必须挂着这个笑容七个小时,手不停的重复签名的动作约六个小时。
不过,这也不过是我个人的回忆罢了。那场新书发表兼签书会後的第二年,因为感情因素而迫使我停笔了一年。这一年,媒体从门庭若市的在我家门口等待我的出现到最後的门可罗雀。那一刻,我知道世人已忘记我了。
复出的第一年,尽管我很努力的维持每个月一本的出版量,总销售量仍不及我以往的一半-更精确的说,仅占了我原先一年销售量的三成左右。
「任哥,不是我要说,你已经宣告复出後第二年了,第二年了诶!你的成绩单呢?唉,我告诉你吧,你已经过时了!」出版社老板毫不留情的批评着,希望能因此压低签约金。事实上,我只不过是没替他赚到可观的利润罢了。啧,真是个罗嗦的老人。
「嗯,我承认我的复出满失败的,很谢谢您的照顾,为了避免造成您的困扰,我不续约了。」
「诶……喂!」出版社老板大惊,一脸错愕的看着背影。
我离开後半年,出版社因经营不善倒了,根据法院的裁决,出版社原先拥有的一切权利因倒闭而回归作者所有。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无疑是个值得雀跃的消息。新闻报导後,我拿出原先的四千万存款,开设了蓝天出版社,招揽以前出版社的作家,获得了相关权利。
「各位,我们开设公司至今已经半年了,半年的时间,虽然不足以让我们声名大噪,但再度印刷各位过去出版过的作品以及新书,今年度,我们净赚了五百万元。」我宣布完今年的营业状况後,同仁高兴的欢呼,并约定好两天後,举办庆功宴。
「总裁,我知道我们公司营运相当不错,但……,您的书籍却在六位作家中,销售量最差啊!」在散会後,笔名为漠的女作家私底下对我提出质疑。
「嗯,我承认我的作品卖得不好。我想了很久,我想,或许是我的题材不受大众欢迎。嗯?」
「不,跟大众胃口一点关系也没有。任哥,承认吧。自从你前女友被拍到与他人上宾馆後,你就再也无心写作。你的文字中,感受不到感情。现在的你,已经成了只会用技巧和词藻来堆砌作品的机器了!」看得出来,她很生气。小我十岁的她,或许曾经是我的粉丝吧!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检讨。」墨镜透过去的光泽,看不出丝毫的悔意。至少,我自认我伪装的很好。
离开办公室,漫无目的的穿梭在市中心,我不懂,我焦躁什麽。大概逛了十圈左右,听见小巷似乎有青少年的声音,而且不只一两个。
多管闲事的我,理所当然的冲下了车,想要一探究竟。我以为,这是一个霸凌事件。
「别叫了,没人会发现的。」这个声音不像是霸凌,更像是集体性侵。嗯,三个。单打独斗应该打不赢。
「拜托,不要。」女子最後的挣扎,那个声音,有点面熟。
不对,这声音是她。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站了出来,想要一个打三个。
「你是谁!?」把风的少年发现了我,接着就是一阵叫嚣。从这些叫嚣声中,不难听出他们惶恐的心情。
不久,警察便赶到现场,因为我的录影存证,他们被依现行犯逮捕,而我,只需和她一起去作笔录即可。
「你怎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她终於开口,仅管声音平静,眼神却惊魂未定。
「刚好路过,听到声音还以为是霸凌事件就赶过去了。」
「嗯。」
「……」我们大概沉默了十分钟之久,到了警局,也只是公事公办的把笔录作完。
「欸,谢谢。」载她回家的车上,她开口跟我道谢。
「嗯,不过,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啊?」我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其实,我们分手後,因为劈腿的事情举世皆知,让我找工作处处碰壁。最後,我透过关系,好不容易进去一间私立学校当辅导老师。……」她开始述说着她的遭遇,而我,只是默默的听。虽然没有兴趣,但这或许是目前的我,该尽的义务。
「所以,他们是你的学生?」我问。
「算是吧,为首的那位是总务主任的儿子,他爱上了我,并热烈的追求。今天,算是第一次和他在校外见面。
「你,为什麽会答应跟学生单独出去?」
「他在学校,对我很好。唉,世界上没有李大仁,只有一堆人想要转大人……。」多年前,她也是用着同样的眼泪来面对我,今天看到她哭,我只觉得讽刺,而非怜惜。
「嗯,都是命吧。一切都是过程。」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话题,剩下的,只有广播电台的声响与引擎声交织而成的舞曲。
因为我的特殊身分,这件事不到两小时,媒体立刻一窝蜂的跑到派出所,想要得到独家消息,害得所长出来说明事情的经过。
看完新闻的报导,我知道,我又有好几天不得平静了。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手机铃声在极对的时间响起,我猜,要不是媒体打来,就是朋友吧。
「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是漠,听得出来她很生气,我猜,她以为我刻意的要去找前女友吧。
「唉,难以解释。你有意愿出来吗?」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难理解她的怒火,却无法理解,我的生活,乾她屁事?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她毫不罗嗦的质问着我,而我,只能见招拆招。我没看过这麽生气的她,却也因她如此的生气,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多去看看眼前这个新兴作家,到底长什麽样子。
「喂。」她不屑的声音终於唤醒了我,眼神彷佛是在斥责着我放空的杀气。
「好啦,我都有在听。不过,事情就像我解释的那样,没有多余的原因了。」我耸肩,表示无奈。
「其实,你喜欢我,对吧?」我没有给她接话的余地,因为接下来,是我要主导这一切。
「……,我,曾经是你的粉丝。因为你,我开始了我的创作之路。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跟你一样,成为一个知名的作家。」第一次看到漠流泪,虽然她还不是我的爱人,但,我最讨厌女生哭了。
「嗯,跟我猜得一样。」
「可是,我不喜欢多情的你。」
「多情?我不是海,怎会多情。多情的海才会悲泣到天明。」我依然笑着,不忘开点玩笑。
「悲泣到天明的海,就算多情,也是很美的。但你,不一样。」她试着擦乾她的泪水,我在想,内心的她,正在自欺欺人。
「不管你相不相信,总之,我不是个会原谅她的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随你。」今天的酒特别苦,可能,是我心情不怎麽美的关系吧。
「我相信你一次,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七十亿分之一的机率可以给你中,你选乐透还是真爱?」
「嗯……,都不想选。」这个答案听起来满逃避的,但却是我的正确答案。
「你逃避了?」
「不。这是我的答案,都不选。我不想要选乐透,因为我不认为财富能替我换来一个真心的另一半,可我也不想选真爱。因为我不认为只有真爱,就能让我衣食无缺、带给我快乐。我们不应该因为钱,而忘记我们需要一份爱,可我们也不该因为有了真爱,而忘了我们需要钱。」如此精辟的见解,要是在演讲场合,肯定会获得不少掌声,可这里不是演讲场所。
「嗯……,很像我从文字中,认识的你。」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果然,还是得我主动吗?虽然,我并没有很喜欢她。
「嗯。」一整天没看到她笑,以前也不怎麽注意她的笑容长什麽样子,现在,真的觉得好美。
「……,那我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女生走了过来,是她。她也来喝酒。
「当初,如果你的心理有我,你就不会那样了。」她出声前,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愿意尽我所能的保护漠,可现在,我想保护她。
「嗯……,我的错。」她沉默了大约三秒,眼神哀伤。
「你能接受如此任性的我,问你最後一个问题吗?」我不知道她想干嘛,但,我想这时的她,应该不会有太过惊人的举动。至少我觉得应该不会。
「跟我在一起,你,幸福吗?」
「嗯,我曾经很幸福。可现在,我想,换她会给我幸福了,而我,也该给她幸福。」我的眼神只有坚定两个字。这些话,很不意外的被旁人拍了下来,也成了水果日报的头版。
跟漠交往後,我写作的灵魂似乎获得了重生,作品获得好评,更一举打破多年前畅销的纪录,而蓝天出版社,也因此挤进全国前十大出版社之一。
那一年,我生命中最爱的人背叛了我。那一年,生命中最爱我的人,选择成为我灵魂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我知道,我是幸运的,但是,这个幸运,也并非垂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