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课已经有一个月多了,韵诗除了要应付学业外,还托学校替她找些化妆的散工,一来是帮补生活的所需,二来是保持工作经验。当然,这都是她的借口罢。她无非是藉早出晚归的非人生活来逃避天宇。就算,彼此偶尔遇上了,她都匆匆点过头,然後离开他的视线。
或许,她觉得做到没有交接,便不会牵动到她什麽。又单纯认为这样互不相干的关系可以维持到明年春天,她带着潇洒了然的心情离开日本。但事,总是违愿。有天,原来的工作临时改期,她只好提早回家,转上街角,恰恰见到一对情人在拥吻。一般人见到这尴尬场面都识趣离开,偏偏韵诗来不及反应,很大可能那个男是天宇的缘故,在一瞬间,她感到自己被冰封着,大概两三秒,才有意识没身於转角後。
她双手紧握成拳状,修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之中,那阵阵的刺痛都平伏不了她的激动。见他们吻得难舍难离,都不难猜想二人的关系。她早不是有了个觉悟吗?既然大家分开了,要找上新的情人有何不妥?他既然找上一个懂他的,爱他的,她不是更该好好祝福他们吗?
那麽,这弱小的心脏何以猛抽个不停呢?
「凌韵诗,别再想了,他不是你的。」她自说自话,深呼吸一下,提着仅余的勇气步出去,街上再无二人的身影。
「幸好……」韵诗立即冒上这一词。旋即,她反问自己幸好什麽?幸好不用见到二人幸福的表情?还是幸好她不用佯装大方的神态?她冷冷一笑,或许她是在承认自己在乎天宇更甚於自己。後来,她确定二人不在大堂才安心进去。
可能,她是这世上,最口不对心的家伙。
自从那天开始,韵诗留意到那个女的经常在大堂等待,不用动脑筋想都知道是等天宇,出现次数多了,自然对她的脸留下印像来,当翻开日本的时装杂志,就把她的认了出来,再在搜寻器找她的名字,原来是某平面模特儿公司其下的一员,说十分出名又不是,但在杂志上次多亮相见她都有一定名气。
「模特儿跟摄影师,多配。」韵诗似乎听不出这句话带着的酸意,当她提起杯,发现茶已经见底,於是走往厨房续杯。
她捧着茶,步出阳台,放眼看外面的街景,却叹了口气。
她发觉来日本的原意跟她现在的有太大出入。明明来的是以读书为名,游玩为实,何以现在过着如香港的生活?一个谢天宇,竟然影响她这样深?
「如果,当初我们不曾相爱,或许大家还是朋友吧?」那时没有一起,那她不用面对如此痛心的结局,不用因太爱连自己都失去。
「别再陷入这泥泞之中……」重新认清自己的立场後,她便不好再乱想了,回房间继续准备家课。
但她的独白却被天宇听得清楚。那淡淡的悔意让他觉得她跟他一起是一种错,顿时,有股燥热涌上心头,於是他提起电话,拨个号码。
「尤幸子,要……来我家吗?」
翌日,韵诗如常准时踏出门口,而天宇的家门同时打开,步出来的竟是那位女模。韵诗压下心底的愕然,扮作什麽都看不见,继续把门锁上。
「Brian……」那把娇柔细软的嗓音唤着天宇的洋名,而天宇的声音又触动了韵诗的神经。「今天不是有外拍,早些回去准备吧。」
韵诗多麽想逃离这个情境,但硬要避嫌只让人觉得突兀,她惟有强扯笑容,抬头跟他打招呼:「早呀谢先生……」
她彷佛感到有一铁盘跌在自己头上的震憾,此刻天宇只是赤裸半身,在他脖子上的红痕清楚见得,而女模那红粉绯绯的脸,韵诗怎不知是什麽回事。「我要上学,先走了。」她只好匆匆地跑进升降机里,连按上关门键,希望让闸门快些关上,别再给她见到二人温馨尔尔。
她环抱自己,终究止不住泪,却又不容许放声恸哭,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断断续续地哽泣。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令她感到难堪,何以天上如此残忍践踏她的坚持?门闸再一次打开,她被泪糊了视线,看不清前路,连自己踏出大厦,冲出马路也不知,迎上的车子来不及刹车,把她撞倒,而她滚到地上,翻了两个圈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到身体承受太大的撞激而麻了。她忽然懂了,或许,只有太痛的时候,就会麻木过来。
她诡异一笑,够了,如果再遇上天宇,是让自己受痛受伤的,那麽她不再去爱他,她……要学会死心。
她闭上双目来,最後一颗珠泪从她的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