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妖夜雪戀 — 第七夜─鬼之泣(下)

来到车站附近时,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初雪远远的便看见了独自站在寂静无人的陆桥上、满眼心事的夏子。

她匆匆的赶了过去,开口呼喊道:「夏子!」

夏子微微一愣,看到她後,原本似乎想说什麽,但脸色随即一变,直接往旁边纵身一跃!

初雪神色一变,也顾不得天泣在场,直接使用地脉的力量传送到夏子身处的空中,拉住了她!

看到这一幕,夏子神色复杂的苦笑道:「您果然是……请放开我吧,已经来不及了。」

初雪无法认同的摇了摇头,慢慢的将她带回陆桥上:「有什麽事情这麽想不开呢?生命是可贵的啊!」

她神色难得如此认真的训斥一个人,看得出来她相当看重生命这回事。

追了过来的天泣看到这一幕,微微扬了下眉,将东西放到桥畔,半倚着桥看着事况发展。

夏子听到这句话,看着初雪虽然是训斥,但也有着关心的美丽枫红眼眸,不禁落下泪来:「不是的,您不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啊!!」

说到最後,她的神色不禁有些激动,现在的她,除了寻死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麽了,尤其……

初雪抓住了她的肩膀,认真的道:「我说过,有什麽事情想找人说的话,可以跟我说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好好谈的呢?非得这样轻生。」

夏子的泪水流过她秀丽的脸颊,失却了那优雅高贵的千金小姐风范,此时的她,只是个无助的女子。

她掩面道:「我……我已经被逐出家门了,甚至还怀上了那些恶人的孩子,这样叫我要怎麽活下去?」

初雪微微一怔,看向她那还未有迹象的小腹:「你有了孩子?为什麽你的亲人还要逐你出家门?那些恶人又是?」

夏子抬起头,满脸泪水的看着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後开口道:「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所以没让护卫或仆从跟着,而是独自溜出家门。

那天的夜色很漂亮,我贪看着夜色,不知不觉的时间就晚了些。当我想回去的时候,却被一群流氓……」

说到这,她不禁紧紧的握住了初雪的手,从那力道上,感觉得出来她的害怕……那几乎不该是一个纤弱的千金小姐该有的力道,就彷佛是她的垂死挣扎般。

初雪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忍耐了下来,轻轻的将另一只手放到她的手上,温柔的看着她。

「我尖叫着求救,可他们摀住我的嘴,我向所有知道的、平时供奉着的神明们求救,可……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有任何人来救我。

我记得当时他们丑恶的嘴脸、也记得他们身上的臭味,那时的我,真恨不得乾脆就这样死了算了。」夏子咬着唇,神色惨白。

听到这,初雪神色微微一变,对一个女孩而言,这该是多大的痛苦啊?被一群自己完全不爱的男人做了那种事情,而且对方还是群流氓。

「我不记得我是怎麽回到家了,只记得知道这件事情之後,一贯疼爱我的母亲露出了厌恶排斥的表情,像是我的存在就是她的耻辱。

原本还想着帮我找个好夫家的父亲也态度完全转变,连家中的仆从对我的态度也开始差了起来,当时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种煎熬。

後来……後来,原本该有经期的日子,经期没来。

其实……早在那之後的一段时间,我就慢慢感受到了肚子里的生命,可那个时候的我,一直安慰着自己那只是错觉。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怎麽可能真的能感受到呢?

可……事实证明一切,父亲找来的医生,等待的时间对我而言就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那样漫长而焦虑。

我怀孕了,可对我而言,这就像是死刑宣判。」夏子面无表情的诉说着,她的用辞典雅,看得出来确实生长在十分良好的贵族环境。

像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养在深闺为主的千金大小姐,遇到这种事情,确实可能轻生。

或者该说,绝大多数的这类人都会选择在知道之後,甚至事发当晚就上吊自杀了吧?

「可是……我不甘心,为什麽是我、为什麽偏偏就是我遇到了这种事情?为什麽没有人来救我?为什麽那些人可以如此狼心狗肺?为什麽发生了这种事情却变成我自己要偷溜出门的错?」说着,她的神色转为怨恨不甘,眼神也透出了一丝狰狞。

初雪轻轻的皱起眉头,原本想抽回手,因为此时她的力道已经不像是一般女性该有的了,她的手被这样紧握着,有些痛。

可看着夏子的神色,她还是认真的看着她,尽量温柔而坚定的以在外的那只手反握回去:「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那个环境错了。」

原本神色有狰狞化倾向的夏子微微一滞,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她看到了初雪眼中的温柔与认真、理解,她不禁落下泪来,哭泣着道:「您是第一个这麽跟我说的,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全都毁在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夜。」

初雪摇了摇头,坚定的看着她:「不,来得及的,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过你新的生活。」

夏子停下了泪,怔怔的看着她;那认真而坚定、温柔的美丽神色,不禁让人为之吸引。

彷佛……只要能够待在她身边,就可以获得救赎一般的,让人温暖而安心。

就如同她的名字,那是如初雪般洁白无瑕、轻柔宁静的感觉,彷佛一切怵目惊心都能为之掩埋。

「真的可以吗?即使是变得如此肮脏的我……」她那原本已经如死灰般的心不禁重新燃起一抹希冀。

「可以的,如果没地方去,你也可以来我那边啊。」初雪浅浅一笑,那样的笑容,是如此的温柔动人:「我刚好还缺一个能陪我打理环境、聊聊天的人呢。」

「更何况,孩子是无辜的,你忍心让他就这麽随你一起死去吗?那些人有错,可转生到你的肚子里,不是他的错啊。」

夏子似乎有些犹豫,可随即,她摇了摇头,有些激动的道:「不,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随着最後一丝夕阳消失,黑暗中的她一边哭泣着,一边有了变化。

她的头上长出了两根尖尖的鬼角,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身周的气息也不再如原本那样像个人类。

初雪微微一怔,她看得出来,夏子是因为这段时间来的怨恨折磨,鬼化成为鬼女了!

现在的她,连鬼的特徵都出现了,可以说真的不能再算是人类了。

夏子一边流着泪,一边放开了初雪的手:「很谢谢您的帮助,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初雪连忙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你可以的,只要你想。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人类,只要你想活下去,我会帮你的。」

「您是唯一一个这麽对我说的……」夏子不禁有些触动:「可是……」

「没有什麽可不可是,你可以的。更何况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没有错,你真的忍心吗?」初雪认真的看着她,神色恳切。

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麽想救这个人,或许是因为她向自己坦承了她的痛苦吧?也或许……她感觉到了她的求救。

对於她而言,是人是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心。

夏子会因为孩子、因为希望而犹豫,那就证明她还有救。

夏子不禁动容了,她颤抖着问道:「真的、真的可以吗?我还可以跟着这个孩子一起活下来?」

「嗯,可以的。」初雪温柔而坚定的一笑。

「……谢谢您,我会努力尝试的。」半晌,夏子微微一笑,但这笑容不同於之前的绝望,而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她,还想活下去。

初雪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嗯,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说没关系的。」

夏子轻轻点头,与她相视而微笑。

果然是她会做的事情。

在一旁静静旁观的天泣微微勾起唇角,走了上前将一个小药盒交给初雪。

「你的手受伤了,用这个吧,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初雪微微一怔,看向自己的手。

原来,不知不觉时,她的手被当时激动的夏子弄伤了,难怪会痛。

夏子不禁满眼愧疚:「初雪大人,我伤了您……」

初雪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接着,向天泣微微一笑:「谢谢你了。」

天泣微微摇头:「无妨。」

看到初雪想打开药盒,夏子连忙开口:「让我来帮您吧!」

初雪没反对的让她拿过药盒,她知道夏子此时正迫切的想为她做些什麽,这样她才能安心的留在她身边。

而这,也是她没纠正夏子的称呼的原因。

夏子满眼感激的看了初雪一眼,如果可以,她愿意就此一生都侍奉着初雪,至於报不报仇……随缘吧!对她而言,她有了最重要的、新的人生目标。

等孩子出生,她也要让孩子知道,是初雪给了他们活下来的希望。

神明大人,是真的存在的,就在她的眼前。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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